打马扬鞭,抄着近路就先了不知多少步到了教化科的考场。那会儿马蹄呼啸而过所掀起的尘土,扑了柳彧满脸满身,他在尘灰里咳得撕心裂肺,一时看不清人脸,只以为哪个权贵子弟,心下恼火不已。但恼火归恼火,该赶的路还是要赶的。等他一路风尘仆仆的到了教化科考场,姜昭已经找好地方窥伺多时了。淮城长公主当真是天下最闲的公主,闲得时候常会为一些突如其来的兴趣事儿,忙得乐此不疲。比如今日来看云蔺考试,再比如现在看柳彧考试。而柳彧也是一个人才中的奇葩。制科共三个时辰,各考场同一时间开考,他就依着每科半个时层的时间,奔波了五个考场,其中多余的半时辰还都是耗在路上的。他的口才也是甚好,依着在谏科那般,对着底下人用诡辩,将人说得晕乎乎的,引来了考官后,又改用激将法。无往而不利。瞧得姜昭那是一个喜笑颜开。然而此时开怀不已的姜昭尚且不知,她这一个无心的举动,竟让官员以为她对柳彧颇为上心,这事儿后来传到齐天子的耳朵里,倒为她日后埋下了一个祸端。……随着制科落幕,柳彧的连考五科的事情被传的如火如荼,有人觉得他才华惊人、艺高胆大,也有人觉得他心比天高、狂妄自大。对此,姜昭也一时下不了定论,毕竟仅用半个时辰做出的答卷,着实很难让人看好,何况有些科目的题目冗杂繁复,也许没有什么难度,但仅仅是写,便会教人快废了一双手。紫檀见自家殿下如此关心此次的制科,不免也将自己听来的趣事儿同姜昭说。“殿下,我听闻柳彧那厮在酒楼喝酒,醉时对着诸多士子道:若非云泽芜去考了谏科,我欲同他争个高下,才不愿去考此科。”紫檀学着柳彧醉后嚣张的语气,惹得姜昭直发笑。紫檀评价道:“云郎君那等满腹才学的人,岂是柳彧这种夜郎自大的人能比的。”适时南瑶正在一旁磨着墨,听了这评价,露出了不认同的神色,“臣妾与柳彧有过数面之缘,曾听成化坊女官说过,柳彧初入洛阳,无财亦无名,靠着给教坊司写词作曲谋生,臣妾也有幸得了他两篇诗词,遣词造句、文采风格,样样俱佳,有种常人难有少年意气。”南瑶道:“且不说其它科,仅是词科这一项,他当得起洛阳第一人。”姜昭觉得有几分道理。词与诗相比,是难登大雅之堂的诗余小令,文人视其为闲暇之余打趣解闷儿的杂言,故而很少有士人会去深入的研究作词,甚至写都极少写。而词盛行于教坊之地,什么人写出的词较好或者较坏,自然没有人会比南瑶更加晓得。姜昭瞥见南瑶的衣袖落了墨,道:“近来你着手处理文书,可有什么不适应之处?”南瑶摇头,却露出了一抹疲惫之色,“妾跟着司簿已经学习了一段时日,如今足以独自上手,并无不适应的地方。只是才知殿下授封四国邑地,竟是有这般多的杂事要处理。”姜昭有些许心虚地闪了闪目光,而后笑得颇为体贴,“孤有四国之地,虽不用处理政务,但一些税收与食盐的文书却还是要亲批的。难免便多了些。”这些话诚然不假,但姜昭却没说那些文书,自从原先的女史放出宫后,一直忘记要找人接替,其实已经堆积有一年的时间了。若非司簿曾在她面前处理文书,处理到咳血,她兴许还能继续忘下去。当然,这些是没必要同南瑶说的。南瑶磨好墨后,便要去侧厅拿其余的文书。难得姜昭今日会在书房里,有些不好决断的公文,正好要给她过目过目。却不料路过大门的时候,就见到一干身着朱紫袍衫的宫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这些人面白无须,行止恭谨,为首的人还捧着一份明黄色卷轴。是宣旨太监。南瑶连忙调头,朝姜昭道:“殿下,宫里来人了。”自姜昭住入公主府后,她的父皇母后时常担心她住不惯吃不好,三天两头便会来一波宫人送些东西,算是常客,有何可惊讶的?南瑶见姜昭不为所动,又补充道:“殿下,是圣旨。”姜昭微微直了身子。若是圣旨,便应当是有什么大事,确实有些惊讶。这时候,宣旨太监已经一只脚入了书房。书房内的侍女纷纷跪倒。姜昭也起身。这位宣旨太监是齐天子身侧的心腹,见淮城长公主离座,以为她要行礼,连忙道:“哎呦,殿下殿下,不必不必,圣人让您不必多礼,您直接把圣旨拿去瞧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