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拿着绣花帕子,递给哭成泪人似的和玉。其实和玉对林熹,也是有几分喜欢的。生得俊俏,待人也温和,又是个品行优良的郎君。怎叫人不动心呢?但她怕极了,国公府姬妾成群,她那有着不计其数的庶子庶女的父亲。也害怕极了,昌平公主府面首无数,她那纵情声色的母亲。无论在哪一边,似乎都没她能够容身的地方。哪怕是身份显赫,由始至终,她也不过是个,无法享受到父母真情的孩子。不曾拥有过,故而也无法去相信。倒不如,同她母亲一样,将自己的情妥善封存,与君各栖一枝,互不干扰。和玉又咬牙切齿地道:“他又何必,何必搅乱我的生活。”姜昭略一沉吟,“和玉,曾有人问我有什么想要的。我说没有。但也许是有的,只是太大了,大到我都不知道应该是什么。”“那么和玉,你想要什么?”此时车架未行,只停在偏僻的路段,外头拂进的风,勾动姜昭的鬓边碎发,若桃花瓣般曲线优美的脸颊,少有的绽放出了一抹温色。和玉抬眸定定地看向她,神色无比坚决,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道:“自由,阿昭,我想要自由。”自由啊…林熹作为一族宗子,背负重重家规戒律,他自己都有着无数的枷锁,和玉所求的自由,偏偏是他给不了的。正是对此心知肚明,和玉才不敢,不敢与他讨一场花好月圆。姜昭以为,和玉所想确实已经是两相得宜的最好方式,为夫妻,势必要做个妥当的宗妇,相夫教子、埋没后宅。倒不如做个合作伙伴,双方家世互为助力,他们也各有各的安好。但依目前所见,林熹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姜昭思索了许久才道:“或许,你应当和林熹说清楚你的心思。”话音刚落,姜昭听见外头有了些许动静。转眄瞧去,只见车架外的一个随侍便掀帘而入。这随侍将一支玉花镶珠簪递了上来,禀告道:“殿下,这是尚书令公子归还给和玉郡主的。”和玉面色一白,忙问:“他何时来的?”“已在车架外候了许久,才离去片刻。”和玉怔怔地接过这簪子,道:“他听见了…他定是听见了。”她垂目轻轻抚着玉花上的纹路,神情明明暗暗,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中。这是她初见林熹时,被这温润的秀美儿郎摄去了三魂七魄,就随手摘下了头簪赠予他。那会儿林熹是真真的好瞧啊,落英缤纷之下,见他玉冠儒袍,笑若十里春风,眉眼有流光暗渡,或笑或行,都直直击中了她的心坎。和玉紧紧攥着簪子,忽的扭头看姜昭,茫然道:“姜昭,你觉得我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尚且不通晓男女情爱的姜昭,一扬眉宇,说得很是轻松:“日后的情景无人可知,因此我从来只秉承着一个念头:时下对我而言,哪个使我更为愉快。”有着这样的念头,姜昭一直以来都活得肆意又张扬。…到了夜里,月上中天,姜昭倚在寝殿的软榻的金丝龙凤枕上,锦绣香帐被挽开了一半。清清冷冷的月辉,给寝殿渡上了一层银白色,各色金贵物什都像是被笼上了薄薄的皎白轻纱。殿外,是灯火通明的紫薇城。夜深人静之时,姜昭忽然轻轻地问:“和尚,世人皆有所求,可我究竟该求些什么呢?”她的声音缓缓荡漾在空气中,却不见有人回应。姜昭撇了撇嘴,皱起了高高的娥眉。而后她听见了一声声熟悉的木鱼声,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颇为细碎低沉的念经声。这又臭又长的经文听得她昏昏欲睡,姜昭正要破口大骂。那念经声似乎能够预算到姜昭的耐心极限,他恰是时候的停了下来,缓缓地说:“殿下,人皆有欲望有所求,有时并非无求,而是所求甚大,难以道也。”姜昭思索良久,又问:“和尚,那世上是否有真正的自由?”止妄轻轻叹了口气,“人生时束缚于腹中,死后困于木棺。有人生于山野,却被生计所困,这不是自由。有人生于庙堂,却被他人掌控,这也不是自由。”他停了片刻,隐隐约约的,姜昭似乎听见有锁链晃动的声音。“殿下,也有人醉心在山野,哪怕困于生计也求得自在。更有人济世于民,哪怕如履薄冰也甘之若饴。”止妄的声音无比平和,“殿下,心有多大,自由便有多大。”我乐在其中“哦。”姜昭觉得这和尚讲话还是有点小道理的,虽然听了半天,她的疑惑并没有得到应有的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