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棠死了三次,已经看惯生死,都自认没有他这种淡然。
而这青年不过也才三十岁左右的模样。
对方念完经,起身对容棠合手念了句佛号,然后问:“施主夜夜诵经,所求为何?”
容棠稍显诧异,僧人最是六根清净、不问俗世,眼前这僧袍男子虽未剃度,却是个实打实的佛家子弟,竟然会主动询问他的想法。
容棠不免好奇,难道自己已经到了将心事全写在脸上昭告天下的地步了吗?
他有些无奈,却仍是如实回答:“求个心安。”
僧人又问:“施主平生可曾做过亏心事?”
容棠便笑了:“人生在世,为权为名、为生为死,谁敢说未做过亏心事呢?”
僧人定定地望了他一眼,摇摇头:“施主不是这种人。”
“大师高看我了。”容棠道。
“真正有所求的人,心事写在脸上,诵经念佛也只是期盼佛祖满足他们的欲望。”僧人说,“可是施主夜夜念经,眼中并无欲望。”
容棠这时候是真的想找个镜子看看自己的脸了,他想看看没有欲望的眼睛长什么样。
“贫僧与施主有缘。”僧人笑了笑,倾身在容棠惊诧的目光下将墙面佛像摘了下来卷起,双手捧住递给容棠,“还望施主收下。”
容棠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眉头轻轻蹙起,侧目望向墙面砖石,那里突兀地空出来一块经年累月不见日光留下的阴影。
他道:“此物贵重,我不能收。”
对方却道:“施主是个善人,此物与你有缘,它自己选的你。”
容棠皱着眉,僵持良久,到底还是躬身收了下来,问:“敢问大师法号?”
“慧缅。”
容棠一惊,眼睛瞪大几分,看向慧缅,又自觉失礼,后退弯腰,冲慧缅行了个大礼:“多谢大师赠宝之情。”
慧缅此人,容棠前两辈子都听过名字,认识陀兰寺的路也是为了帮男主找他。
在原著中,慧缅法师心怀天下、慈悲无量,是真正的在世活佛,仁寿帝多次下旨想将他请进宫中做法事,却一次也没请动这位高僧。
而在容棠的想象里,这应该是一个七老八十古井无波的质朴老人,却万万没想到竟是一位刚过三十长发及腰的青年。
容棠心下苦笑,跟系统说:“再让我来陀兰寺十次我都不一定能请回他。”
系统显然也有些惊异,卡顿两秒才道:【刻板印象要不得。】
容棠失笑,再看向慧缅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重。
他其实还想问为什么送他佛像,但多半会换来个“有缘”的回答,问来问去反倒麻烦不利落,索性就不问了,回身往厢房走去。
待人走后,慧缅收起一只蒲团,重新跪在空白的墙面前,缓缓念起了经,银月铺下,身后三千青丝霎那间寸寸白头,如白雪覆盖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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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三月初五,照旧上了香才往回走,马车走走停停一路,到日暮时分回了宁宣王府。
容棠捏着手里的平安符,想着天色已晚,还是明天上午再去找宿怀璟好了,可是刚下车却迎面撞见了宁宣王容明玉。
长公主驸马是状元出身,宁宣王更多的遗传了他的长相,气质端沉,面若冠玉,远远望过去并没有什么攻击性。
对方正穿着朝服,门口停着马车,应是仁寿帝宣召进宫议事。
王秀玉带着众人站在一侧向宁宣王见礼,对方几步走过来,拉起王妃的手两三秒放下:“王妃辛苦了。”
王秀玉脸上便溢出了一个稍显女儿气的笑,容棠看的有点心疼,索性垂在下手视线落在一边的大石狮子上,手指在袖中捏替宿怀璟求的那只平安符。
谁知容明玉竟将视线投了过来,嗓音微沉,一副慈父般关爱的模样:“这阵子京中忽冷忽热气候不定,棠儿这次回来了便不要再出府,陪你母亲一起在家中筹备婚礼。”
容棠手一顿,视线平移,从王府门口那樽石狮子铜铃般的眼睛移到容明玉眼睛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你要我整整十八天不见大反派?
你不怕他突然黑化把你国都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