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电视机出神,不知不觉间我和女主的身影重叠,而亓官微留给我一个不带留恋的背影。“呵,”真把自己当苦情剧女主了?我嗤笑一声,关掉电视机走进厕所。雾蒙蒙的玻璃倒映出我的面孔,平平无奇的眉眼,阴郁的神情,走到哪儿都不讨喜的人。和生长在棚区蔫巴的狗尾巴草一样,不起眼又灰扑扑。我沿着玻璃描摹自己眉眼,一遍又一遍强调,“我是杨青,你是杨青,我们是杨青。”岑微雨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我藏在心里的,泪里的,源自千年前的爱恨顷刻间被点燃。镜子里的人形不断扭曲,不甘又怨恨的青阳碧刺破我的皮囊来到镜中世界,时而意气风发时而悲戚哀嚎,我被青阳碧支配,被青阳碧占有。属于杨青的思绪被清空,咽喉里引了火,沿着食道烧透肺腑,要烧透我最后一滴血,手指攥着洗手台,身体和灵魂同时痉挛。不该放他走!霍然抬头凝视镜子里扭曲的人影,我该用牙齿,用玻璃,用指甲在看到岑微雨的第一瞬间将他刺穿,将他吞噬,用他的血洗刷长在我肉里的精神里的附骨之疽。唯有如此,唯有如此,我才能作为杨青活着。“小杨?是你回来了吗?”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紧接着是开锁声,一共两道。我骤然回神,转身拧开水门,喷头里喷出冷水,我站在喷头下,任由冰冷冷的水打湿全身。镜子里的人又终于恢复正常,我调整好嘴角弧度——介于笑和不笑的平衡之间,确认看不出异样再推门而出。不大的房间里多了两道呼吸,我下意识寻找张元英,视线一扫,发现电视机对面的躺椅上多了团鼓包。收回目光,从角落里抽出张塑料矮凳在折叠桌前坐下,等说话的人过来。说话的人叫汪春,家住在附近。张元英前几年还清醒时两人经常约在一起去找些零工,发传单,做家政……自张元英彻底失去自理能力后我便雇了她,由她照顾张元英日常起居,吃喝拉撒,更多时候张元英都直接住在她家。我和她的交流少之又少,她今天主动上门肯定是为了工资,每月初我会定时将四千块装进信封从她家大门塞进去。今月初由于给张元英买特效药花了一大笔钱,资金有些捉襟见肘,工资一直拖到现在都没给。看了看时钟,没过五分钟汪春身上穿着褐色围裙,手里端着盘洗干净的苹果从厨房走出。我猜她本来应该正在家里做家务,听说我回家了立刻带上张元英往我家赶。拖欠工资这几天她一定寝食难安,一边在家里祈祷某天清晨会有张装满钱的信封从门缝里推入,一边又不得不做最坏打算——杨家的混小子赖账或者杨青丢下累赘跑路。这两种可能发生的未来一定将她折磨得寝食难安,一听到我回家的消息便马不停蹄带地着张元英赶来。“小杨,吃苹果,我赶了个大早从农贸市场买的,可甜。”汪春对钱只字不提,取了把矮凳坐在我对面亲热地拉起家常。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张元英的古怪脾气,以及照顾一个大小便失禁的病人有多困难。她的话题越展越开,从张元英说到她早亡的丈夫,坐了牢的儿子,把半生苦涩抖开给我看。就你惨,全天下就你-他-妈最惨。我阴测测地打断她,“你儿子怎么坐牢的?我没记错的话似乎是强-奸?”话音刚落,汪春不假思索地大声反驳,中间只有0001秒的停顿:“不对!是那个婊-子勾引她!我儿子从小最听话,是这里所以的孩子里唯一上考上大学的,他绝对不会做坏事,都是那个婊-子冤枉他!”她刻意在大学上加重语气。声波震落黏在天花板上的白灰,我火上浇油,“对,十二岁的女孩勾引他。”聒噪的声音戛然而止,汪春脸色陷入谎言被戳破的灰败,“他是个好孩子。”她仍旧固执地重复,仿佛谎言说一百遍就能成真。“好孩子可不会强-奸。”我戳破她所有幻想。我最见不得这类‘乐观’的人,每天活在自己虚无的想象中,她本该为自己儿子犯下的罪孽忏悔一生。如果不是周围除了她没人愿意照顾张元英那我说什么都不会把张元英交给她。‘乐观’的人活在自己的想象里,她的儿子被勾引被诬陷,等她儿子出来,她带着他改名换姓远走他乡在没人认识的地方开始新生活。为此她需要很多的钱,只要我给的钱够多她能把张元英当成自己亲妈照料。从前我并不敢过于激怒她,但现在不同了——张元英月底就出国。“我听说哪怕在监狱里强-奸犯地位也是最低的,你猜你家的强-奸犯还回得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