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进便开口了:“大少爷的岳祖父谢尚书,只怕要倒霉。” “为什么?” 胡进两只脚冷得已没有知觉了。冯春儿挪动双脚时不经意踩着他,他也一动不动。他哆嗦着道:“朝中太子与庆王素来不睦,近年更愈演愈练。我有一个友人在庆王府当差,他说前两日亲眼见到谢尚书夜访庆王府,言语中还提及'夺权''黄袍'的字样,许是要造反,这可是要抄家灭门的事,谢尚书一倒霉,大少爷可不是要受牵连?” 这话一出,琉璃却也吓了一跳,这要真是庆王跟太子火并,岂止是廷玉倒霉,整个京中不全都要跟着倒霉么! 胡进见她不出声,以为拍中了马屁,又冻得舌头打着卷儿道:“姑奶奶去跟大老爷提个醒,趁早拿个主意,只怕就能免除这场灾祸。” 琉璃凝眉想了半日,觉得这事跟自己没有切身利益,有些不甘,还要再问,就听底下传来扑通一声,胡进惊声唤起冯春儿来,原来是冯春儿已冻晕过去了! 再问下去只怕要闹出人命,琉璃也怕纠缠久了露出破绽,于是从斗蓬底下掏出笔墨白纸,冲蕊儿高声道:“采芹,把纸笔吊下去,让他把刚才四夫人暗害梁氏那段仔细写下来,另外一张纸让他写上今夜他与谁在此处野合,再把他二人的指印印上。” 蕊儿哎了一声,唤了声“姐姐”,然后不免低声讶道:“姑娘连这个都带来了……”不得不表示佩服,一面赶紧地拿绳子绑住纸张笔墨,垂下洞去。 ☆、032教引嬷嬷 胡进早已将琉璃恨之入骨,到了此刻听见她唤“采芹”,那牙齿咯吱声就忍不住溢出口来,采芹是大夫人余氏的丫鬟,这问话的小蹄子狠辣奸诈,多半就是红袖!总算冤有头债有主了,他活了二十多年没受过这般折磨,等过了今日,看他怎么报这个仇! 想是愤怒激活了血液,一时之间他手脚也灵活了些,按照要求将事情都写仔细了,正好冯春儿也在褥子里醒了过来,他便捉住她的手指一道在两张纸上按了手印。 冯春儿道:“这是何物?” 胡进恨恨瞪了她一眼,不作声,将绳子捆住纸,让蕊儿吊了上去。如今受了两个黄毛丫头的控制,像只猴儿般被耍了半天,心里的憋屈使得冯春儿在他眼里也变得厌恶起来。 琉璃看过后,将纸满意地收起来。胡进道:“把衣服丢下来!” 琉璃道:“衣服给你可以,不过你还得做到一件事。” 胡进又发抖了,只不过这回是气的:“还有什么事?!” “冯春儿这个破落样,你还要她吗?” 冯春儿立时窘到无地自容,这个女娃儿居然连她名字都知道……胡进皱眉看她一眼,也不是什么特别过人的姿色,如今看起来,更是和一堆破布无差了,于是道:“谁要谁领去,我不要了!” 冯春儿差点儿又晕下地去! 琉璃点头:“既如此,你便让她明日就回赖五身边去,不许再与他闹合离!如果明日午前冯春儿还没有去找赖五求和,那这两张画了押了纸立马就会递到大夫人手里。哦不,是老夫人手里。” 聂氏与余氏有交情,到时聂氏出面求情的话,余氏多半就大事化小,若交到老夫人手里,那事态就不一般了! 胡进再一次被吃得死死,指着冯春儿发狠道:“出去后立马给我去找赖五!一刻也不许停!” 琉璃蕊儿相视一笑,将衣服丢了下去。 接下来的事便很顺利,胡进的话冯春儿不敢不听,也或许对这个男人前后不一的表现委实失望,次日琉璃才起,蕊儿就端着一盆柑橘走进来,抿嘴道:“方才路过佛堂,赖五那傻子一大早巴巴地捧了那个在那里等。看见奴婢,飞也似的奔过来,说这是自家产的柑橘,一定要给姑娘尝尝,还一个劲说姑娘是菩萨,激动得不得了。” 琉璃拿起一只橘子,凑近鼻下闻了闻。 也就赖五心实,明明是她算计了他,他倒反过来把她当成了菩萨! 下晌蕊儿去了一趟后园,略记了一遍路线地形,回来后便准备翌日待翠莹出门后出去裱画。 可巧翌日是十五,又是去正院给老太太请安的日子,翠莹会随琉璃去正院,琉璃便打发蕊儿趁这时段出去。 琉璃进门时刚好在屏风处遇见苏姨娘,苏姨娘正在侍弄檀木花架上一盆君子兰,琉璃停步时她也隔着叶子,深深看了她片刻。琉璃也回望着她,事实上她也想从这片刻的目光交汇里看透她更多,不过最后苏姨娘缓缓移开双眼,如往常一般雍容地往老太太榻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