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是白梓在父母死后活着的唯一理由。
如果“那个人”会因这栋大厦死过人而感到害怕的话,她就暂且先活下去吧。
过几天再找个没人的深山老林,把自己随便吊死算了。
刚这么想着,白梓身后不远处的铁门开了。
站在铁门后的,正是“那个人”——孟以岚,一个虽比白梓年长五岁,却让白梓记挂了将近十年的女人。
先不谈性别,只论出身地位,白梓可能连“记挂”孟以岚的资格都没有。
作为华国最顶尖企业“宏亚集团”的董事长孟帆的长女,孟以岚是比枝头上的凤凰还要矜贵的存在,而白梓,别说癞蛤蟆了,说是泥地里的蚯蚓都不为过。
可是,这只凤凰却在多年前,毅然飞出自己的金巢穴,切断与家族的往来,投入媒体行业,钻进了泥地里摸爬滚打。
也算是虎父无犬女,虽从最底层的社会记者做起,但孟以岚却成绩斐然,挖出的新闻事件无一不博得全社会百姓的关注,还创立了专门为百姓发声的个人工作室。
可就在那时,孟以岚的学长兼合伙人林曲为却涉嫌与一桩震惊全国的贪污案有关而锒铛入狱,随后,一夜之间,孟以岚的自媒体帐号被封,工作室被迫关闭。
自此,孟以岚销声匿迹,很快就被众人遗忘。
唯有白梓仍不断追寻,多年后,她才发现孟以岚成了一家普通媒体公司的内容运营主管,在那里,似乎没有人知道孟以岚的出身,而孟以岚也不曾把自己的事告知他人。
凭着过人的能力,孟以岚很快就在新公司里稳住了地位。
此外,她还长着一张任谁看了都会为之心悸的冷艳面容,可由于性格孤傲,周遭的男性生物只敢远观,而不敢有丝毫逾越的举动。
就是这么一个女人,和白梓不谋而合地,在同一天的同一个时间点来到了这栋大厦的天台。
今天,孟以岚把经常披散的卷发扎成了利落的发髻,露出雪白而细长的脖颈,贴身的黑色工装增添了几分禁欲气息,下身被同色包臀裙紧紧裹着,再往下,白如凝脂的纤细双腿,脚踩着一双能扎死人的高跟鞋。
她没有发现白梓,开了门后便目不斜视地往天台边缘走去,脸色一如往常般淡然且冷冽,手中还夹着一支刚点燃的淡紫色女士香烟。
白梓从不知孟以岚会抽烟,在她心目中,对方是烟酒不沾的圣洁女神。而现在,爱慕了将近十年的女神,在白梓的眼前,熟练地抿了抿烟蒂,随后吐出白雾,在百米高楼被轻风吹散。
好美啊。
白梓这么想着,从扶手上跳回了天台。
落地的动静引起了孟以岚的注意,当她发现白梓后,浑身一震,露出了极度不安与厌恶的表情,似乎想马上把烟藏起来,可又觉得没必要,便再次抬起了夹着烟的手:“又是你?”
孟以岚比一米六五的白梓还要高十厘米,再配上高跟鞋,此时的她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白梓:“你再这样跟着我,我就不客气了。”
白梓像欣赏交响乐般,闭上眼,露出了满足的微笑。她觉得,孟以岚说话的声音比世界上任何的曲子都要好听。
她在笑什么,果然是个疯子吗——这么想着,孟以岚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白梓视孟以岚为女神,而孟以岚,则视白梓为疯子。
被自己最珍视的人所厌恶,这大概也是白梓决定自我了断的原因之一。
“吸烟,有害,健康。”短短六个字,患有严重口吃的白梓却花了大概四秒才说完。
是的,这又是白梓的一个人生难题——开口说话。
如果没有口吃这毛病,白梓认为自己会是个烦人的话痨,因为每一分每一秒,白梓都会对外在事物产生大量的想法,最终却因为生理原因,所有的言语都被她揉烂在肚子里。
白梓睁开眼,朝孟以岚扬起嘴角,露出浅浅的酒窝。白梓平时很少在他人面前露出笑容,极少人能发现,在那瘆人的疤痕下,她的笑容其实很可爱。可惜的是,此时的孟以岚和其他人一样,只觉得那被烧伤尽毁的笑容别扭至极。
在孟以岚怔愣之时,白梓早已转身走向铁门,离开了天台。
看着那偏瘦的背影,孟以岚皱起眉,又想起对方刚才说的话——吸烟有害健康?
“……什么啊。”孟以岚报复似的狠狠抽了口烟,却把自己呛着,咳了几声。
孟以岚转身看向远处的高楼,努力把心头涌出的一股厌恶感压下。几个月前,她决定不会再与白梓有任何往来,而对方曾做的“那件事”,也永远不会得到自己的原谅——或许,她该搬离这座城市才能摆脱这样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