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看这名字,宋清和便提不起兴致来看。若不是这是前几日长孙皇后派人送给她,说是让她好好研习的话,她可能早就把这书压箱底了。她盯着这书卷,半晌,终是抬手翻开书页,顿时一阵浅淡的书香之气扑面而来。可看了没多久,那书中气息仿佛是催眠的利器,让她不禁有些困意。渐渐的,她一手托着自己的脑袋,半梦半醒间,轻轻地阖上了自己眼睛。降香看着宋清和此时安静的模样,心里兀自松了口气,也没想再打扰她,只是悄悄拉着一边的云瑞一齐退了出去。平日里宋清和所表现出来的姿态太过冷淡,虽说也没做过什么让人觉得过激之事,可就是让人觉得她难以接近。每次只有她睡着之时,那种因为睡眠而在她脸上显现而出的松懈之意才让她多了几分恬淡,像是正常少女的样子。不曾想刚至殿口,便有人匆忙走了过来:“降香,六公主在殿中吗?”见是采湘,降香便知不好。采湘是长孙皇后的贴身婢女,此时慌张赶来,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殿内宋清和迷迷糊糊中听到了殿外人的声音,睡意全无,立时睁开双眸,起身走到了殿口,问道:“采湘,何事?”只见采湘的眼泪都要迸出来了,喉中哽咽:“公主。皇后娘娘用完朝食之后,突然吐了口血,导致昏厥,至今未醒。刚刚太医看过后,说是因为娘娘心中郁结才会至此。婢子想着,平日里娘娘念叨最多的便是您,觉得公主您可能知道些什么。”宋清和听到这话,鹿眸微睁,陡然间清醒过来,原来早先云瑞说的那个娘娘就是长孙晚,却又觉得不可置信。长孙晚的身体一直都很好,吃食上面也颇有讲究,怎么可能会这样?况且,只因心中郁结便能吐血昏厥?仿佛是在一瞬之间,宋清和的脑中窜出许多不堪的回忆来,心中一沉,而藏在袖中的手渐渐捏紧,语气凉薄得不像话:“降香,随我去立政殿。”此时是大胤临治六年,春和景明。万物皆是明媚的样子,放眼望去是无穷的蓝天,偶尔飘着几朵形态各异的白云。而空气里亦是暖融融的,一点儿都不寒冷。立政殿中,鎏金花纹五足香炉中燃着熏香,浅淡的烟自炉中升起,使得殿中弥漫着一股清香,甚是好闻。宋清和匆忙赶至立政殿中时,远远便瞧见长孙晚紧闭着双眼,一脸惨白地躺在床榻之上。而太医刘远正在紧急地施针。她从来没见过长孙晚这副模样,很脆弱,就好像一张纸片,随时都能被风吹走。她轻吸了一口气,浑身有些发抖,不自觉地用指尖抵着自己的掌心,似要深深嵌进去。随后脚步微移,跪在了长孙晚的床边,垂眸低声道:“阿娘……”降香看着宋清和紧绷着的脸,心中亦不是滋味。她跟在公主身后好些年了,自然知道长孙皇后对公主来说,意味着什么。宋清和一出生便死了生母,皇帝不知为什么也不待见他这个六女儿,早先都直接将她安置在寒寂阁中,只留了两个嬷嬷陪着。后来两个嬷嬷突然暴毙,长孙皇后见她可怜,这才将她养至身边,到了及笄之年才让她又独自住在揽月殿。后宫中流言蜚语颇多,加之她性格甚至可以说有些孤僻,任是谁皆不太愿意和她相处。除了长孙皇后。所以,长孙晚是公主在这个皇宫之中唯一的光亮,也是公主心底唯一在意的人。太医刘远施针完毕,额头上已是汗涔涔的,将器具收回药箱之后,这才看向了床边正在跪着的人,登时眼睛都挪不开了,直直地看着面前的人。肤若凝脂,五官明艳动人,一双鹿眸惹人怜爱,只是细看却又觉得这人冷若冰霜。宫中何时有这样一个人了?降香眼瞧着刘远一直看着宋清和,心中顿觉不快,立时低声斥道:“大胆太医,六公主岂是你能这般看的?”刘远这才讪讪地收回了视线,却因着降香方才所称呼的,心中也暗暗地记下了宋清和。倒是宋清和听着身后两个人的交谈,恍若未闻,仍旧凝视着床上的长孙晚,麻木地跪着,一言不发。似乎他们所言,与她无关。少顷过后,长孙晚仍然没有苏醒的迹象,倒是寂静的殿中忽而响起了几声不轻不浅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殿中的婢女低声唤道:“宁王殿下。”刘远眸光一闪,也闻声见礼。直到这时,宋清和木讷的神情才出现了些晃动,不知想起了什么,揪了揪一侧的衣裙,低低说道:“降香,我们回去吧。”随后扶住了降香的手,才堪堪站起来。只是腿已经麻木,还伴随着刺痛,实在是难以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