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雪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有点不大高兴。她今天没有接到化妆预约,来得便完了一些。闲来无事想给自己化个妆,就有那么些不懂事的新人来打扰。她对着镜子的脸上不悦的神色明显,却在看到依为梦身后的男人时瞬间变了脸。余雪只化了一半妆的脸上堆出笑容,热情极了:“夏老师?您来化妆?想化个什么样的?晒伤妆?还是女装?”夏老师垂目看了一眼依为梦,冷硬的声线回答了余雪的一些列问题:“她带我来的,我以为你们把我的设备换了地方。”“哪儿能呢?您那些宝贝谁敢动?”余雪拖过依为梦的胳膊,把她拽到一边,在她耳边小声嘀咕,“6楼1间,带夏老师去取相机。”依为梦的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她机械地执行了余雪的指令,带夏老师到了6楼的1房间,眼看着男人从门框上方取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房门。房间干净整洁,看得出有人经常打扫。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外面的阳光,房间里的灯光明亮,依为梦能看到靠墙一侧的展示架上,摆了各种各样的照相机和镜头;对侧的墙上则挂了很多摄影作品。依为梦的艺术细胞不多,但她依然能看得出那些作品都棒。它们并不是生硬的照片,而是一个个有声音有画面的故事。“您是摄影师?”“嗯。”完了,把摄影师认成模特,还带人家去化妆区,这也太丢脸了。依为梦心里默默祈祷:让我去搞卫生吧,拖地扫地擦桌子,刷马桶都可以!上班第一天就社死,该不会这家工作室跟她八字不合吧?她还没来得及将临阵脱逃的念头付诸行动,男人喊住了她:“桌子上的东西,拿得动吗?”桌子上堆了不少摄影器材,看着就不轻。不过依为梦一向以自己的体力为傲,当即抱起那堆东西,还仰头得意地冲夏老师笑了笑。夏老师只把快要掉落的三脚架又往依为梦怀里塞了塞,关灯锁门,一句话都没多说。接下来的一整天,依为梦都在给这位姓夏的摄影师打下手。跑前跑后的工作对她来说并不算累,跟着一个话少的人工作也不错,省得下楼被人冷嘲热讽。她都可以想到楼下正在怎么讨论她把摄影师当成模特的糗事。下午五点多,结束了一天的拍摄,摄影师和模特都乘坐电梯下了楼,忽然从楼上冲下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男人手里挥舞着什么东西,对着停留在六楼还没离开的员工们怒道:“合同合同合同!你不知道夏老师今天来是做什么的吗!”“都怪小依,搞出那么个乌龙,害我都给忘了。”兰兰说着还不忘瞪了依为梦一眼,然后才娇声问,“我给夏老师打个电话,让他在楼下等一会儿,我把合同给他送去吧?”男人白了一眼兰兰,质问:“你有他的电话?”兰兰被问住了:“这……”依为梦忽然意识到,夏老师怕是太难打交道,以至于这家工作室的所有员工都没有他的手机号码。既然兰兰已经把今天这事儿的责任推到了她头上,她也不介意承担一下。于是她鼓起勇气,走到男人身边:“我去吧。”“哟,你这才刚见了一面,就有人家号码了?”冷嘲热讽的话语传进依为梦的耳朵,她循声偷瞄了一眼,发现她根本不认识说话的人。“我跑着去。”没等其他人有反应,依为梦夺过那个牛皮纸袋,飞速冲下了楼。电梯在使用中,而且依为梦发现,这两台电梯的运行速度很慢,还不如她爬楼梯快,尤其是在下楼的时候。依为梦一路追到门口,都没见到人影。想了想像夏老师这种身份的人,应该是开车来的,她决定堵在停车场出口,守株待兔。事实证明,她的推测和选择都十分正确。七八分钟之后,一辆黑色的suv驶出停车场,车速不算快,依为梦紧跟着跑了几步,左手死死搭住了车子的右侧后视镜,逼得车主人不得不靠路边把车停下来。右侧车窗被摇下,依为梦冲着里面的人挥了挥手上的东西:“合同。”驾驶座上的人解开安全带,将身体倾向依为梦这边,接过那个牛皮纸袋,轻声道了谢。这不是依为梦人生中第一次追车,却是第一次因为追车受伤。她小心地把左手藏在身后,看着夏老师那双像是能魅惑心神的眼睛,说了句“没关系”。夏老师微微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回应“谢谢”的标准句式不应该是“不客气”吗?不过善解人意的他不想再给这姑娘平添烦恼,便没指出来这个问题。他的视线正好落在女孩胸前的名牌上,念道:“小依?你叫什么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