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展戎把这道坏消息说出来的时候,他都有些后悔让展戎开口了。
但事实就是摆在眼前的,展戎今日不说,明日萧弄也会做出行动。
蛮人集结了大军,恐怕不止是为了打草谷,更是在试探大雍如今的情况,边关若是防线崩溃,铁骑要不了多久就会往京城踏来,百姓的太平日子就结束了。
萧弄身上那么多伤,他都看过,他不想萧弄上战场再添新伤,可他不能那么自私。
展戎说完后,就自行消失了。
钟宴笙眼眶红红地看了萧弄好一阵,把萧弄看得心里又软又酸的,抱着他又亲又揉了好一会儿,钟宴笙才把脑袋抵在他颈窝里,揪着他的领子,闷闷地问:“你头疼怎么办?”
他那么乖乖的,明明那么舍不得,也没有任性要萧弄留下来,隔了好久才带着点哭意问出那么一句,萧弄直接就败下阵了,长长叹了口气,嘬着他的舌尖温柔亲他:“没事,疼不死。”
钟宴笙捶了萧弄两拳,才让人传了朝臣,跟着他来了武英殿。
底下众人还在试探着萧弄的态度,萧弄已经做好了决定,却只是不动声色地看他们议论,并不开口。
见状,大半人心里都是一沉。
怕归怕,但除了萧弄外,没有哪个将领敢保证,自己前去漠北一定能击退蛮人的骑兵。
难不成定王当真不舍得放手京城,不愿意前去漠北?
钟宴笙知道萧弄的意思。
萧弄要跟他演戏,让他来“说服”萧弄去漠北,在大臣们这儿博得好感,以便掌权顺利。
毕竟前不久才发生了宫乱,此时让内阁代行大权,肯定是不适合的,京中必须要有一个能让萧弄放心的主事人,以免腹背受敌。
钟宴笙是唯一一个,能得到萧弄与黑甲军信任的人。
他得留在京城。
钟宴笙轻轻吸了口气,被萧弄咬过的舌尖还在微微发麻,萦绕着那缕冷淡清苦的熟悉气息,他借着那缕熟悉的味道,在心里鼓励着自己张口:“定王殿下。”
萧弄坐姿懒散,支肘托腮望过来,深蓝的眸底含着只有钟宴笙能察觉到的些微笑意,等着接他的话茬,嗓音低沉:“嗯?”
钟宴笙一开口,几位阁臣与各部大臣都闭上了嘴,朝他也看过来,莫名跟着紧张。
老定王与先太子的交情极好,但不代表定王就能与先太子之后好好相处了,现在宫里都被定王掌控了,这位小殿下的处境也不知道如何呢。
看定王这模样,真是可怕极了。
淮安侯是唯一一个淡定坐在原地,一句话都没吭的人,静静看着萧弄在那儿装大尾巴狼。
按照方才商量的,这时候应该跟萧弄气势汹汹地吵一架。
可是钟宴笙从来不跟人吵架的。
他说话慢吞吞的,吵不过别人,生气的时候都是闷着声不理人。
喉间哽了一下,钟宴笙茫然发现不知道该怎么吵起来,求助地望向萧弄。
萧弄压着嘴角的笑意,语气不咸不淡:“怎么不说话了,莫不是瞧不起本王?”
钟宴笙琢磨了下,顺着他的话,严肃地接:“如今漠北情况紧急,攸关大局,定王殿下还是这般轻慢态度,晚辈从小听着定王殿下的传闻长大,有些失望罢了。”
萧弄:“……”
萧弄嘴角的笑意这回是真的消失了。
他有几分外族血统,五官要比大多中原人深刻凌厉,极富攻击性,哪怕生得再俊美英挺,平时也没人敢多看,脸上的表情一消失,就更吓人了。
定王殿下威信惊人,底下一群人登时心口一惊,几乎怀疑他要拔剑砍人了。
片刻之后,他们见到萧弄缓缓点了下头:“那你觉得,本王该如何做?”
钟宴笙感觉萧弄真的想啃他一口的样子,悄咪咪往旁边挪了挪,离萧弄远了点,板着脸道:“没有人比您更熟悉漠北的局势与蛮人的骑兵,唇亡齿寒,您应当比谁都要明白。”
武英殿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息静气,震惊地看着钟宴笙“胆大妄为”地直面萧弄。
真不怕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