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照流展开扇子,眼睛微眯。真是流年不利,怎么走哪儿都能碰到楚家人。楚家极为看重血脉与天赋,本家与外家等级制度严格,外家只能穿青袍,比如上回在鱼头山遇到的楚贺阳,本家人才能穿丹红银叶袍,叫住他的这个,就是个说来血脉挺相近的堂弟,依稀记得似乎叫楚勋。“没想到竟然会在这儿遇到你,”楚勋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略一失神后,脸色有些怪异,“楚贺阳那个废物前几日连滚带爬回了灵雾谷,说在夙阳见到了你,被魇住了似的胡言乱语一通,我还以为他撞邪失心疯了,没料到你还真敢下扶月山。”楚照流笑而不语,心道你消息也太落后了,我还在天清山走了一趟呢。“看你这样子,是来找小药王燕逐尘的?”楚勋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瓮声瓮气道,“听说燕逐尘脾气古怪,看你这要死不活的样子,不会是铩羽而归了吧。”楚家的人对待楚照流的态度,都是现任家主楚荆迟默许的。有着几个领头的,本来就氛围畸形、惯来踩着旁人上位的楚家人见到楚照流,不开个嗓总觉得身体不舒服。谢酩的目光落在楚勋脸上,眸色冰沉,身上隐隐散发出冰冷灵威。楚照流没料到谢酩反应比他还大,愣了一下,没等有什么反应,方才一路和和气气的小药童脸色陡然一沉,厉色道:“你是什么人,也敢编排我师父!”楚勋这才注意到站在楚照流身边不太起眼的小药童,翻了个白眼:“你又是什么人,敢在本公子面前嚣张!”小药童上前一步,气质大改,脸色愈加冷肃:“楚公子是我家师父的贵客,对家师不敬、对家师的贵客更不敬,药谷不欢迎阁下这样的客人!”这时候,楚勋身后的人才认出了他:“这、这不是程家到药谷求学的小少爷吗……”楚勋呆了呆,脸色顿时青白交加,想起家里的吩咐,咬牙拱手赔罪:“在下只是……无心之过,万望海涵,我等特地来请燕大夫出谷,绝无半点不敬之心!”楚照流顿时看起了热闹,兴致勃勃地伸了伸脖子:“哦哟?”那副“我就是看个热闹,你能拿我如何”的表情,简直浑然天成地欠打。楚勋:“……”楚勋一行人顿时气个半死。谢酩看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也有些好笑,冷淡横了眼这几人,垂眸抚了抚袖中小胖鸟毛茸茸的圆脑袋,按下心头浮躁,转头对楚照流道:“走吧。”楚勋赔了礼,小药童也绷着脸没回应,听到谢酩开口,立刻转过身,恭敬地行了一礼:“师父让晚辈送两位到这里,晚辈就不再相送了,祝两位前辈此行一帆风顺。”先前他恭敬归恭敬,但更显天真伶俐,现在估计是故意显得更敬畏些,做给楚勋几人看的。楚照流哭笑不得,矜持点点头,配合道:“回去吧。”楚勋几人的脸色果然顿时又难看了几分,但又不敢随便得罪神药谷的人和程家人,一口气梗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楚照流施施然地跟着离开绿草如茵的谷口。仅一线之隔的谷外,已是一片萧瑟秋色。耳中忽然传来道传音:“五日后便是祭祀大典,听说你这么多年从未参加过,是因为被家主暗暗除名了?”楚照流挑挑眉。楚勋转过身来,呲牙冷冷一笑,继续传音道:“丧家之犬。”在许多人看来,楚照流作为曾今最耀眼的天才、偌大楚家的嫡子继承人,被丢脸地打废灵脉,又从此再不跨入楚家,应该就是被楚家暗暗除名了。尤其对于以楚姓为荣的楚家人来说,这几乎算得上致命羞辱了。比起跳梁小丑似的楚贺阳,楚勋的段位要稍高一点,但以谢酩的修为,楚勋这点小手段自然无处遁形。他脸色不变,袖中抚着鸟头的指尖略微一动。楚勋刚露出分得意的笑,下一瞬陡然间一股冰寒至极的灵威当头而下,他大脑嗡地一声,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已经一软,啪地就跪在了一群人中间。他的几个手下顿时茫然,连忙伸手想扶他一下,然而楚勋却似被一股无形的巨山压着,无论他们怎么动,楚勋都能面朝楚照流的方向跪着,纹丝不动。这一下何止丢人显眼,简直丢到姥姥家去了。楚勋的脸都青了,想要破口大骂,下一刻就惊恐地发现,他连嘴也动不了了。那副模样实在滑稽,楚照流失笑:“何须多礼?拜别之后赶紧起吧,不然这药谷这人来人往的,挡着人家的路多不好。”说完,朝谢酩眨眨眼,笑着便离开了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