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照流略微回忆了一下,他那时候轻狂得很,手下败将太多,还是没什么印象,便将此人抛到脑后,挂上丝虚伪的笑:“哎?我才注意到,楚家主也在这儿啊,别来无恙。”楚荆迟也笑了笑:“托你的福,很好。贤侄是来天清山听禅会吗,这几个小弟子不长眼,也敢拦你,随我进来吧。”楚照流笑得灿烂:“不了不了,那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地方,我站外边就行。”贾长老刚被楚荆迟轻描淡写地掀了丢人老底,但楚荆迟他又不好开罪,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将羞恼发散向楚照流,闻言眼里流露过一丝快意鄙夷,冷嘲热讽:“没想到楚大公子还有这等自知之明,彼时是彼时,此时是此时,能清楚自己的身份,幸莫大焉。”楚照流颔首赞成:“英雄所见略同,在下也不想屈就自己。”贾长老愣了几瞬,勃然大怒:“楚照流,你好生狂妄!”“贾长老,请勿动怒。”一句温和的嗓音自身侧传出。贾长老从昏头的怒意中回神,才想起昙鸢还在身边。让佛宗的人见到这样莫名其妙的闹剧,他多少有些尴尬,绷着脸道:“让大师看笑话了,这般粗鄙无用之人,我们也不必与他多言,在下这就叫人把他赶下山。”昙鸢对现场的气氛没有察觉,嗓音清润,听起来很舒服:“实在抱歉,楚施主是来寻我的,倘若有无礼之处,贫僧代他赔不是。”顿了顿,他看了看被拦在道场外的一众修士,露出丝不赞同的神色:“既是说佛听禅,贫僧觉得,将这些道友阻绝在外,不是太妥。”贾长老愣了愣,下意识道:“昙鸢大师说得是,哈哈,是我们考虑不周,这便撤了结界。”昙鸢朝他微微一笑,这才转向楚照流:“许久未见了,你还没同我说,叫我出来做什么?”许久未见?贾长老愕然睁大眼。楚照流和昙鸢还是故交?周遭明的暗的掠来无数视线,楚照流不欲多言,眯着眼笑:“一点私事,比较急。你要先参加说禅会么?”昙鸢神色一肃,向贾长老行了一礼:“贾长老也听到了,突有要事,贫僧实在不便多留,还请长老代贫僧向其他诸位赔个不是。”众人:“……”怎么楚照流什么都还没说,他的事就是要事,你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楚照流这是哪儿来的天大面子?就算他曾经确实是绝世天才,那也只是曾经啊。他有礼有节的,态度格外谦和,贾长老张口结舌:“昙鸢大师,这……”昙鸢的语气温和,态度却不容拒绝:“贫僧这便失陪了。”楚照流笑嘻嘻地给贾长老抛了个飞眼,看后者气得脸红耳赤却敢怒不敢言,才飞袖甩出个法器。核桃大小的东西迎风见长,眨眼就变成架能容纳几人并坐的鎏金华盖马车,充当坐骑的,是两匹画得栩栩如生的神兽麒麟剪纸,足下踏火,威风凛凛。消停了会儿的楚荆迟又开了嗓:“哦?这是二弟为你做的代步法器吧,瞧着倒是挺有意思。”楚照流摇着扇子的指尖一顿,眼神冷了下来。楚荆迟总是悠悠的,语气不紧不慢:“下月楚家祭祀大典,莫要再缺席了。”当着众人的面,他微微一叹:“你爹娘的墓,这些年都没人扫。”楚照流的眉心跳了跳。谢酩半眯了眯眼。刚刚这一瞬间,他很清晰地在楚照流眼底看到了转瞬即逝的杀意。但是楚照流没有发怒,反而抿唇一笑:“我爹娘还活得好好的,自然不必扫墓。不过若是大伯父的墓,侄儿定然来扫。”楚荆迟仿佛没听到后半句:“贤侄真是固执啊,不过看来,你是答应回来了?可喜可贺,下月初三,莫再迟了。”回应他的是马车飞起时激荡的尘灰。这架马车的速度虽不及御剑,但只消片刻,天清山也被彻底抛到了脑后。楚照流没有看上去那么气定神闲,闭眼压了压心底腾升的烦躁暴虐,懒洋洋地往后一靠,慢慢睁开眼,看了眼昙鸢,心绪已然平复:“还不快谢我帮你脱困?太元宗这办的是哪门子说禅会,说利会还差不多,你居然肯来这种场合。”昙鸢无奈道:“闭关多年,家师要求,不得不尊。”楚照流啧了声。昙鸢十来岁剃度,几百年来,一直待在佛宗修行,几乎足不出户,心性纯稚,与宗门感情极为深厚,尤其听师父的话。在楚照流看来,这是非常稀奇的。佛宗的人未免也太宝贝昙鸢了,虽说天生佛骨确实稀奇,但不让人有点历练机会,终究是纸上谈兵,怎么成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