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关时景拿回来三张卷子,何倦写完两张实在撑不住睡着了。因为救人落水的缘故,这一周他都可以不去做早操,何倦原本准备早操时间把最后一张卷子做完,没想到因为傅闲,最后这张卷子一笔没动。第一节课老师让把这张卷子拿出来的时候,何倦看着卷子的大片空白,有些难受。他悄悄的、狠狠的瞪了傅闲的后背一眼,打定主意这个月月考成绩出来后和班主任说一下自己想要换座位的意愿。他要远离傅闲。傅闲打开卷子的手微微顿了顿,他感觉到有人在背后看自己,这一次他没有升起排斥之心,反而猜到是何倦的他,有隐秘的愉悦从心底升起,他原本想要回头看一看何倦,却忍住了。还有两周就要迎来月考,到时候会有一次座位调整,如果何倦愿意的话,他们可以做同桌。傅闲在心底淡淡想到。下午杨宇桐的母亲如约而来,何倦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感受到了她浓浓的绝望与悲伤。何倦站在办公室门口,第一次有些踌躇与不知所措,这也是他第一次接触这样扑面而来的浓烈情绪,对方却很快注意到他。“你就是救了我家宇桐的何倦同学吧?”微红眼眶、十分憔悴的女人语气还带了些沙哑的味道。何倦顿了顿,轻轻点头,心底的不知所措在放大,他慢慢走进去,女人也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倾身,神色急促:“宇桐跳水之前,小长廊那边没有别人,你知道他为什么跳水吗?”顿了顿她又道:“我们家宇桐,小时候落水过,很怕水的,他绝对不会自己一个人去那里。”何倦想起当时的情景,在面前女人的悲哀又期望的目光下道:“他当时……好像在和人吵架。”确切的说是单方面的欺压。杨宇桐妈妈愣了愣,下意识道:“他很乖的,怎么会和人吵架?”杨宇桐的班主任也站过来,他是短小精悍的中年男子,说普通话还带了一点口音,是去年被挖过来的优秀教师,他也跟着赞同:“杨宇桐同学那个性格,看上去就不是会和人吵架的,平时很安静很听话的。”杨宇桐妈妈殷切望着何倦:“当时,是什么场景?你能形容出来吗?”何倦将当时看见的场景,没有带任何个人感情色彩的描述出来。何倦说到一半,就看见面前的女人捂住嘴,眼泪无声地流下来了。原本冷静理智诉说的他,眼底带了些茫然的色彩,有些慌乱地盯着女人的眼泪,那泪水蔓延过她看上去粗糙的、带着戒指的手指,落在她的衣服上,浸染出深色的痕迹。他才停下,女人就哽咽着、声音颤抖道:“抱歉,你继续,可以吗?”十分小心翼翼的样子,何倦便继续说了,其实整个过程并不是很长,不过是几分钟,但面前的女人眼泪却仿佛没有尽头一般。这让何倦也觉得十分煎熬。他话音落下,办公室陷入一片安静,除了其他老师批改作业的声音,就只有女人的啜泣声。杨宇桐的班主任眼中似乎也带了几分怜悯,他对何倦道:“说完了你先去上课吧,我来沟通。”何倦茫然无措的样子让杨宇桐班主任心底生出淡淡的感慨。作为何倦班主任一个办公室的老师,他最知道何倦的变化,其实杨宇桐比何倦好上不少,至少他成绩中等,家里也有十分爱他的父母。没想到最后心理出问题没有走出来的,是杨宇桐。反而是何倦越来越好。何倦走出办公室,深秋的气流冲入肺腑,带着寒气,他打了一个激灵。这节课是英语课,已经上课十分钟了,何倦忽然就有些任性地想要逃一节课。这栋教学楼一直往上走可以走到天台上,当然这个天台一直是锁着的,不允许学生进入,这两天因为学校在大扫除,所以天台的锁才开了。何倦是无意中听见同学的讨论才知道的。他的脚步在楼梯处一拐,没有往前去教室,而是拾阶而上,一路走到了天台处。天台的门虚掩,何倦轻轻拉开,肆虐的冷风迎面吹来,何倦稍微犹豫了一下就抬脚走了过去。非常荒凉光秃秃的一个大平台,甚至还有几个红色、白色塑料袋,深绿色的栏杆围在四周,何倦不敢走过去,他有些恐高,站在边上总会产生自己要掉下去的错觉。他很快找了一个风不是很大的地方,静静靠墙,在这里他的心忽然无限平静下来。杨宇桐妈妈的悲伤与绝望或多或少有些感染了何倦。或者说这是他不曾接触过的浓烈感情,非常奇怪,何倦看得出来班主任和女人共情了。但是他没有,他就仿佛和这些情绪隔了一层砂纸,看得到,却触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