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霁真一抹睫毛上的雪花,捧住了不知道谁递来的热巧。
“走路要看路。”
他索性顺着对方搀扶的力道靠着椅子坐下:“贺老师没听过一句话吗?年轻人倒头就睡,我要是在这儿倒下了,就地也能睡着。”
贺思珩扶人扶到西,顺带还给他扯了床毛毯子包住。
“意思是我老了?”
薛霁真喝了两口热可可,感觉自己勉强活过来一点儿了,这才有力气说话:“我可没有这样说噢,你不要歪解我的意思。”
他似乎不太清楚,自己软乎乎说话时有点撒娇的意味。
郭令芳虽然对演员们要求严格,总想着保留情绪状态一气呵成地拍完,但还是屡屡为薛霁真破例。其实贺思珩到了好一会儿了,他甚至在监视器旁看到薛霁真重复了五六次、每次仍然状态饱满的表演。
大概是撑不住的时候,郭令芳喊停休息了。
贺思珩就拿着一杯热可可等着,直到薛霁真歪歪扭扭地撞过来,也不看路,好似并不在意待会有谁把他从地上“捡”起来。
“我仔细看了,其实你堆的那个雪人挺像的。”
如果放在平时,薛霁真会说他没话找话说,但他现在累得都有些恍惚了,甜滋滋的热可可顺着喉管咽下,他整个人似乎都飘起来了,迷迷糊糊地点头:“是吧……”
缸子带着热好的馄饨过来了:“吃点儿。”
薛霁真打了个哈欠,接过勺子,又问:“他们呢?”
“哎呀,他们有他们的夜宵,饿不死的!快吃吧,你哥亲手做的,皮薄馅儿大,里头还有你爱吃的紫菜和虾米。”保温盒的馄饨并不多,以一个年轻人正常的食量来说,塞牙缝都不太够的,也就刚尝出个味儿,但哪怕吃得5分饱也不行,因为薛霁真要上威亚。
仿佛才看到贺思珩,缸子匆忙打了个招呼:“贺老师明天的夜戏吗?”
贺思珩点点头,也是和薛霁真最后一场对手戏。
不过那时李稚已经彻底躺下了,六王是来给小舅子收尸的。这一幕其实是很伤的,但本质上已经不需要薛霁真做反应了,他只管躺着。
“我第一次演尸体耶!”
快速解决了这碗馄饨,薛霁真擦擦嘴忽然说道。
缸子被他噎了个正着:“你还挺开心。”
“我觉得挺好的,第一次演戏,第一个角色,酸甜苦辣什么感觉都尝了个遍,哦不对,有一样没有,那就是爱情,哈哈!”薛霁真说着说着又有精神了,他还没吃饱、又不敢吃太多,看了看贺思珩,试图从贺老师那儿翻出点什么来吃。
贺思珩被他盯得莫名发毛:“我去车里看看。”
出了棚子,看到阿kar在喝咖啡,对方还疑惑呢:“咱们这就要走了吗?”
贺思珩摇头:“我回车里拿个东西。”
靴子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敌军阵营里有个三线的半糊演员和女助理躲在树后亲嘴,接近零下12度的天气,还吻得难舍难分,一看到有人过来,两人直接拢着帽子贴在一起,反正大家的外套都一个样儿看不出谁是谁……
去车上拿了巧克力和糖,贺思珩忽然就想起薛霁真的话。
也许19、20岁的男孩子都会忍不住萌动。
可这种情况,他的确是没有。
就像是极地一年四季都解冻不了的冰川,几乎不会有融化的时候。
不否认对感情的完美幻想早早地遭到破坏,姐姐的事情也极大程度上影响了贺思珩的取向:他排斥、否定甚至怀疑爱情,宁可相信利益牵制下的感情会更加稳固,也不愿意相信男女之情能单靠责任和感觉维系一辈子。
薛霁真挺傻的,他竟然想在片场谈恋爱……
等贺思珩拿回吃的,薛霁真已经重新吊上威亚了。
他目前的状态和李稚高度重合:疲惫到极致,全凭一口气吊着,往前一步既是无路可走的悬崖,又是另一种程度上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