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娇装可怜是有用的,在你和白道长面前都是。”天青剥开一个栗子,很是自然地递给白青莲,淡淡扫我一眼,晃晃手里的栗子:“你看,这不是证明了是有用的么?”“你这就叫做恃宠生娇。”我道。“那时你们惯得。”她答,一句话把我给噎得半死,无话可说。“可当你遇见危险的时候,总不能这么轻易地糊弄过去。”白青莲淡淡道,面容是冷淡的,像是说教一个不怎么懂事的小孩子。“对待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方法,这点我还是知道的。”天青随手拆了一个橙子,递给白青莲,笑了笑:“喏,给你的,你是现在吃,还是要我对你撒娇死缠烂打才吃?”她笑吟吟地问,说的话不怎么好听,笑容倒是好看的。哪怕掩盖了她原本的颜色,我这妹妹还是能够眼波流转又温软如水,带着惹人怜惜的娇弱,眉梢无意显露着几分放肆,这样看着,倒是让人心甘情愿地去骄纵她做些什么出格的事情,生出一种如她所愿是理所应当的错觉来。眼波太柔软,能让人没办法狠心说出什么拒绝的言辞。我一直没办法狠心拒绝她,一来是因为她是我亲妹妹,二来又是因为她一直都很亲近我,亲近我关心我又不图什么回报。我看见白青莲眼底沉了沉,接过了橙子,身上的清冷气似乎消散了些许,周遭的疏离感都减弱不少,像是神佛,终于陷入红尘里,眉眼间冷漠的慈悲,都成了悲天悯人的怜悯同情,带上了属于人间的香火味。“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天青。天青抛给我一个橙子,自己拆着最后一个,懒懒道:“我去了霄琅教,见了掌门,因有事情牵连上一代恩怨,便让我和白青莲,把一个东西送到白家回天堂,走吧,哥哥,你也一同去吧。”她看看我,又看看白青莲,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什么上一代的恩怨?”我问。“掌门说了他和我有缘,这件事情只告诉我就够了。”天青笑得眉眼飞扬,得意得很。“你生了颗七窍玲珑心,冷眼旁观这世间喜怒哀乐,又不知为何执念深重,不好,不好。”白青莲道。“什么?”我疑惑起来。“那是他师傅的原话。”天青支着脑袋,继续道:“我问他什么意思,他说,说的浅显易懂些,他是在夸我没心没肺,又执念深重,说我活的太矛盾,有一天要是看不透什么,怕是很容易就会失心疯。”“天青。”白青莲低低道,带着几分怒气。“我没别的什么意思,白道长——你师傅说的,一个字也没差啊。”天青勾了个浅薄的假笑,笑容像是真天真,没什么纰漏处,可是我一直和她呆在一起,还是看得出她的假笑的。她头顶那块地方是破的,抬头时面容上光影驳杂,明明暗暗的。就像是她一样,真真假假,明明暗暗的。偶遇辰景夜色微冷,我和天青坐在一起下棋,她还穿着不像话的男子的衣服,恍惚间我觉得自己是多了个弟弟,觉得她这样也是无所谓的,只要天青开心就好,一来我是不想管她的,二来是我也管不住她,她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了,不再能轻易任人摆布,这丫头连老爹的话都能不听,何况是向来就没什么微信的我?天青抬手,执剪子剪灯花,杏子红的宽松衣服衬得她瘦弱,我难免有些自责,又怪起我老爹,嘴上斥责起她的任性妄为来:“你说你,好好的在山上带着不就成了,下山做什么,餐风露宿么跟着我们这些男人喂虱子吗?平日我可是会住在寺庙,和乞丐呆在一起的。”我吃块糕点,填填肚子,递给懒洋洋地看书的天青。“你在看什么书?”我好奇道,推了推她手里的书,可是那书没有名字,我索性从她手里抽了出来,粗粗看了两眼便看不下去,差点甩到天青脸上“你……你……”我指指天青,长长叹上一口气,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你看这个做什么?”我看她两眼,她倒是淡然地抽走我手里的书,就着烛火,看着那一点的火焰嗤地点燃,吞没了书页,随手丢到了一旁的火盆里,任由那书自顾自烧灼,她支着下巴笑得天真又无辜:“老爹说我下山的话最好把这东西给看完,要我记得保护好自己。”“再说了,这是人之常情啊,不就是春宫图么?老爹肯定也塞给你过啊。”我闻言摇摇头,恶狠狠道没有,对着她那好奇的目光,咬咬牙后才道:“见过活的,被老爹拉到青楼里藏着的时候见到的,不过那是意外。”“我倒觉得,老爹肯定是故意的。”她的眼笑成月牙。书已经烧掉了,她索性抛着黑白棋子玩,丢出八个,一个不落地把那些棋子给收回,她反复把玩着,用这个来训练自己的反应能力,我在她丢出棋子的时候,趁机插话:“你是不是喜欢白青莲?”我道,天青愣了愣,棋子零碎地落了一地,啪啪哒哒,像是下雨声一样清脆响亮,她抬起黑白分明的眼,外面似乎响起尖锐的争吵声,有人在叫嚷,可我没听到。我只听到天青说:“我不知道。”她笑得很难看。“白青莲也在外面,我去看一下。”她说着走了出去,合上门。“怎么了,白道长。”我出去时天青正促狭着眼,拿戏谑的目光打量白道长和他身后一身桃粉的小姑娘,那小姑娘愤愤道:“本小姐的乃是当今丞相之女,还会欠着你几两银子不成?你怎么能强行把我□□在这里,再说我的银子好好摆在桌子上,一觉醒来就不见了,不是伙计偷得又是谁?”那小姑娘一身桃粉的齐胸襦裙,天真又烂漫的模样,她说话时倒是有几分高傲之态,她气得一张脸都是红的,伙计也叫嚷起来:“我在这里干了很多年,哪里会做这种事情,这里的店家可以作证的,小姑娘你不要平白无故污蔑好人,给人扣上偷窃那么大的罪名,你要是没有钱了店长也好说话,就是让你干些杂活抵债,又不会委屈了姑娘你。”啧啧,堂堂丞相的女儿哪里会赖账啊,不过她怎么会在这里?我看看挡在辰景面前的白青莲,又看看袖手旁观冷眼看好戏一样的天青,白大侠有帮助别人的热心肠,可是一张嘴又不怎么会说,天青那丫头倒也是摆着一张不开心的脸,当事人辰景气得眼角发红,小姑娘被一群看热闹的人盯着,脸都涨红,不止有着不还好意的目光,还有些许闲言碎语。“一个小姑娘怎么会自己来这里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我在这里住过很多次了,伙计挺好的。”“我看肯定是那小姑娘想要赖账,昨天她眼都不眨地点了很多东西。”那些旁观者絮絮叨叨,自以为是地把声音压低,气得那终日在丞相府一方天地待着的小姑娘一下子就落下眼泪,大颗大颗的眼泪砸下去,梨花带雨的模样,她呜咽着哭起来,未经受过外界风雨的小姑娘难过又委屈地厉害,白青莲回头,看看辰景,也不知道怜香惜玉,只是冷峻这一张脸,近乎冷漠道:“你有诬陷伙计吗?”辰景摇摇头,委委屈屈的,说了一声“没有。”“既然如此,那你哭什么。”他道,终于体贴地递过一条手帕。我有些看不下去,天青勾了个冷笑,走过去,故意撞了一下白青莲,客客气气地说了声借过,直接走到伙计面前,手指无意擦过人衣带,伙计的上衣衣带开了,一个钱袋直接掉了出来,天青弯腰,手指勾着绳子,似乎不想碰到那钱袋一样,她随手把钱袋丢给白青莲,冷冷哼了一声,轻飘飘道:“好了,你欠我的。”她是对着白青莲说的,白青莲满眼不解地看着天青,不知趣地问了句为什么。天青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走进自己房间,而后粗暴地合上门,谁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