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教不了你了。”
“是这样的。有一天当我发现你已经教不了什么,更发现你教的很多东西也未必对,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很害怕,因为前面的路我只能自己走了,没人再指引我了。我更害怕的是,你成为了这条路上的阻碍。亚当斯,这一次你做过了,伤害到不该伤害的人,你真的做过了。”
“我很遗憾。最后我们需要这样的一段对话,听上去像是告别。锐恒啊,我一直很欣赏你,有时候我都分不清到底是把你当下属,还是一个令我骄傲的孩子。你知道父亲对孩子总是有过多期望,总是希望孩子理解自己、爱自己。这和我希望得到你的忠诚是一样的。”
“忠诚?上升到这个词就变味了。那些说看中忠诚的老板,只是希望你对他忠诚,而不是他对你忠诚,忠诚是他们把你困在原地的说辞。亚当斯,你也被自己困住了。”
这时有人在拍门和玻璃窗,亚当斯打开百叶窗,看到全公司的员工都涌到了窗前。罗锐恒等待了几年的结果只花了不到两分钟就出来了。他望了亚当斯一眼,亚当斯打开门,慢慢地鼓起掌来,大家都跟着一起欢呼鼓掌了起来,把罗锐恒簇拥地拉了出去。
罗锐恒向委员会和全体员工发表了一通当选感言后,陈雨思把公文包递给他,悄声说:“已经查到了。”他从祝贺的人群中挤出去,说还有一个重要的客户会议非去不可,庆祝还是留到明天吧。
罗锐恒直奔电梯。他奔跑着,像当初王晓菁追着他一样,他也跑到了虹桥站。陈雨思告诉他王晓菁回宁海去了。他推测着时间,王晓菁坐的应该是前一趟慢车。车开走十分钟了,他已经赶不上了,而且买到的车票还是三趟之后的。
他在检票口求检票员放他过去,好说歹说都不管用。有个父亲带着儿子推着大行李箱过来,也求检票员放他们过去。他们买的是下一趟车票,可是要赶到另一个城市坐飞机已经晚了。检票员板着脸仍是不允许。这时有换乘的人上来了,闸机被打开了一道缝,那位父亲趁机拿行李箱一顶,反倒让罗锐恒钻了个空子。他越过行李箱就跑了下去。
他从手扶电梯跑下去时,听到身后有人吹哨子,还有人喊着“不许跑”。他几乎是从高高的电梯一跃而下,在列车即将关门时赶上了。他在洗手间里待了一会,等车开了才出来。一出来就给王晓菁打去了电话。
“你在哪?”
“我……我在火车上。”
“我知道,到哪一站了?”
“你该不会也在火车上吧?”
“哪一站?”罗锐恒近乎吼道问。
“……苏州园区站。”
罗锐恒算了下时间,他所坐的快车不停苏州园区站,但会比王晓菁的车早几分钟到无锡,再之后他们唯一的交集就是宁海站了。他可以在无锡站见她,但是有错过的风险——只有几分钟时间,他不确定是否来得及换站台。他也可以等上五十分钟,在宁海站等她。
还有一个电话他必须要打。他只在电话里说了四个字:我答应你。
王晓菁从罗锐恒二话不说就挂掉电话,听出他很生气。她捏着手机,在电话和微信间犹豫着,但她最终既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发微信。她查看着列车时刻表,在罗锐恒刚刚的电话里,她听到背景音的报站,是从上海刚刚开出的列车。她也发现了他俩的交集只有两处——无锡和宁海。在列车愈发接近无锡站时,她愈发紧张了,干脆走到了衔接处。一个等着下车的老婆婆看她焦虑的样子,问她是不是在等男朋友来接。她怔了一下,嗯了一声,突然想到还是得告诉罗锐恒她在再见新秀(大结局)
王晓菁贴到水池镜前补了下妆,手袋里有几支不同颜色的口红。她拿了一支鲜红的抹上,有点张扬,又拿豆沙色的中和了一下,变成了低调许多的哑光红。大学毕业六年后,“新秀”这个词用在她身上已经不合适了,至少她学会了化妆。
一个人成熟的标志是什么?是年龄的增长,是脸上多了几条细纹,还是经历沉淀在了眼底,目光显得更深沉?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说:“王晓菁,你得回去了。再怎么讨厌,还是得回去。”
在从洗手间到会议室的路上,她发了两封邮件、打了一个电话。推开门,明明刚才聒噪的讨论变得鸦雀无声,团队的人都紧张地看着她。最紧张的是一个刚进公司的女孩顾蔚,别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只有她缩在角落里,还在电脑上忙活着。
王晓菁说:“别告诉我发现什么错误了?”
雪丽说:“老大,要不要这么料事如神啊?顾蔚算错了一个数,三分钟后就要开会了,这也来不及改了啊!”
被点到名的顾蔚怯弱地看着王晓菁,不敢说话。
王晓菁花了三十秒了解了错误的缘由以及造成的影响,又花了三十秒给出了解决方案:“虽然模型结果会产生10的偏差,但是不影响最终结论。你们在这页下方加一个脚注,说明关键假设由专家访谈得出,可能会有正负10的偏差,需要通过更大规模调研得到更精确的数据。把关键假设这一页都放到appendix(附件)里,不要把讨论重心放在这页上,引起不必要的争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