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点儿!”宫飞絮嗓子里头跟灌了沙子似的,已经不成声儿了,“你能不能给鸡仔一个机会?我们跟他好好谈谈行不行?尹长老那边我们再说说行不行?能不能把红令先收回去?”南泽恩熙从容灵中取出一物,横在她与宫飞絮之间。那是已然暗淡蒙尘的灵剑秋川。“任务已经完成,响玉阁再无聆风堂暗探。”那话音如同灵天雷暴的轰击,劈在宫飞絮的头顶。他的唇瓣抖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挺直的脊背都弯了下来。再抬头时,宫飞絮的双眼已经被泪水模糊,怔怔地盯着南泽恩熙。没有任何言语,也没什么可以说的了。宫飞絮缓缓蹲下缩成一团,抱住自己的头。他没醉,没有像青楼那天晚上嚎啕大哭。他只是压抑着喉咙,偶尔冒出几声微弱又怪异的呜咽。皇城的秋夜不冷,足以宫飞絮热得满身汗,可他的心却是在闷热中凉透了。就在这时……“铮”!死寂的秋川忽然动了。灵力流转,嗡鸣与震颤自剑身扩散开来。二人皆怔愣片刻。“叮”!金玉碰撞之声贯耳而过。秋川调转剑身,冲着远方的天空,“嗖”地飞走了。……一个时辰前,大荣,皇城。皇帝寿辰已过,定海灵珠被好生送入了宝库,没有出现任何差池。玄子枫化作超然的模样,坐在准备离开皇城的马车上。虽然被假消息耍了、被南泽恩熙用破魂铳崩了,但玄子枫不仅没死,还意外得知皇室和聆风堂有交易、又开展了皇城的供采人工作,倒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以及,他又挖到了巨大的猛料。太子与杻阳峰存在见不得人的交易。说来也巧,那天夜里陈贵妃和宫飞絮母子刚走,凉亭就又来了一波躲雨的人。玄子枫不得不再次十分敬业地扮演棋子。而下棋的两个人正巧是太子和他的幕僚。——这雨下得及时啊!玄子枫暗喜。这场聆风听雨的信息量大得很,玄子枫差点都要记不全了。皇帝多疑,皇子众多,太子的位子做得不太稳,这才跟杻阳峰扯上了线。拿活人当原材料的灵药,不仅有杻阳峰、晦幽谷这些老面孔参与,就连皇室也在研究。毕竟现在天地灵气越来越少,秉持着驭灵师血统高贵论的人们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着自己的修为日渐消退。玄子枫将证据整理下来,悄悄通过南泽恩熙可以信任的渠道透露给她,随后收拾东西准备开溜。马车趁着夜色离开皇城这个令人不快的地方,但玄子枫的心情却并没有因此轻快起来。看来这次,他暗探的身份是彻底瞒不住了。原本玄子枫还多多少少对响玉阁怀有一丝隐秘的期待。倘若他就这样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再无音讯,便如同早逝的恋人,离开时还没来得及被生活的琐碎和龃龉消磨热爱,故而每每想起都会被美化。然而这份暗戳戳的愿景,随着南泽恩熙那三发破魂铳碎在了满是狼藉的如今。日后神木塾的人想起他来,定是恨得牙痒痒、痛骂他卑劣的行径和背叛吧?玄子枫这样想道。——差不多可以结束了。“八千春至宝丹”和“八千秋灵宝丹”中难搞的材料已经到手,还差的那根青鸾翎,想必南泽恩熙不会吝啬。剩下的就是沿用梦魂安那时的操作,把药送给凇云就好。浑浑噩噩地折腾了这么久,他既没建功立业、逆天改命,也没快意江湖、仗剑天涯。活得心惊胆战,累得猪狗不如。——还连剑都没了!玄子枫每次想到秋川,都感觉自己跟没了半截手臂似的。宗门间错综复杂的阴谋没理清头绪,响玉阁的另一个暗探也没揪出来,黎长老的委托任务也完成得不明不白。再过两三个月,他入子之卫杀席就满一年了。即便玄子枫没有懈怠修炼,还在多重压力下进步神速,修为已经提升至五段高阶。但跟子之卫可能已经突破八段的修为比起来,也只够给人塞牙缝的,更别说击杀、取而代之了。玄子枫怀着做遗物清点的心情,开始翻找容灵内物品。在翻到情蛊的时,他忍不住苦笑。——差点忘了,教养大管事还想拉郎配我和南泽大师呢。装情蛊的盒子在玄子枫指尖转了几圈,被收回容灵。还有时间,在最后期限之前他应该还能为响玉阁的大家做些什么。——比如,让同事也享受一夜三发破魂铳的同款服务。想到这里,玄子枫不禁露出了带着几分阴鸷和狠戾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