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用,”云滢厚着脸皮道:“您抄一半就行了,剩下的嫔妾好好写,省得写得快了又把字写回去了。”圣上并不常常训斥人,拿她这种私下不要脸的无赖也没什么办法。往常君主宠爱偏颇,皇后或者太后只会责罚宫妃,但母亲这一次动怒,自己倒也多了许多功课,这在皇帝亲政以后是决然没有过的事情。唯一的好处就是抄完这些佛经,人也彻彻底底地清心寡欲了。江宜则在旁虽然不做声,但也一直留神在听圣上这边的动静,听到云滢到底还是恃宠生骄,要求圣上替她来写佛经给太妃,不免顿了一下。云滢得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也就不想再叨扰圣上用膳,正想与官家商量能不能让她把在书房里面淘弄到的闲书带回群玉阁细看,守在门外的副都知却已经半掀了珠帘进来。他看见云滢倚靠在圣上的身后浅笑回眸,不胜慵懒风流,人都不觉多看了一眼,等圣上半侧了身子转过头扫了他一眼,才回过神来向官家和云美人行礼问安。“官家,燕国长公主与卫国长公主都已经入宫了,她们现在在侧殿相候,差奴婢来请官家的示下,不知道官家见还是不见。”陈副都知脸上稍微露出些喜意,他们这些人的面色是随着官家的心情而变化的,卫国长公主的生母是杨太妃,她又是极得陛下喜欢的小妹妹,一年才从道观回来陪太后太妃住上一段时间。只是还有一位叫人头疼的燕国长公主随行,不知道官家愿不愿意见这一位。果然,圣上的语气轻快了一些,“她二人是从清宁殿中结伴来的么?”陈副都知会意道:“回官家的话,卫国长公主是刚同太后与杨太妃说过话,才来拜会陛下,而燕国长公主是从皇后那处来的。”结伴或许也是半道结伴,毕竟圣上因为燕国长公主驸马的事情生了一场气,本来不深的情分又浅淡了许多,她身为天子长姐,想见皇帝一面也是不容易的。陈副都知悄悄看了一眼已经坐正的云滢,她的手正被官家拿住把玩,愈发觉得燕国长公主是流年不利、祸不单行。云美人那么记仇的性子,即便出游公主府的时候她不过是个女官,但长公主为皇帝引荐美人的事情她也定然记得。尽管云滢刚刚还全然倚靠着皇帝,但她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知道人家是兄妹会面,连忙从罗汉榻上起身,想在两位长公主入殿之前请辞回宫。然而圣上却捏住了她的手不放,看着她想要挣脱又不敢的模样轻笑了一声,叫内侍撤了桌案上几乎全部被用完的小食,示意云滢坐在他的另一侧。“官家,两位长公主到福宁殿,嫔妾岂能坐到官家手边?”云滢见过燕国长公主,但卫国长公主几乎不曾听人提起过,只是知道皇帝很喜欢她,因此也不想占了这个同皇帝最为亲近的位置。“无妨,你是内命妇,细君如今已经舍弃名位,出家为女冠,她不会不知道礼节的。”皇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云滢作为天家嫔妃,即便品阶不比长公主,但一些事情上还是以嫔妃为尊。“正好这里还有两桩官司,悉数与你这个胡搅蛮缠的姑娘有关。”圣上端肃了面容,云淡风轻道:“总不能只令朕一人听得头痛。”圣上的声色虽已严厉端肃,但是这也并非是对她,因此在云滢看来,这样的训斥无非是清风过耳,可能还有两分调笑的意思。不同于云滢清雅尚简的日常衣服,燕国长公主出嫁之后再要入宫面圣就得穿大礼服,那珠翠满头的冠子,人见了都替她觉得累。但卫国长公主出家已久,她与红尘隔断之愿坚决,再入宫也只是穿了一身女冠道袍,顶多是在长辈们面前用披风围得厚实些,省得受嫡母与生母的数落。云滢越级晋封的事情燕国长公主早有耳闻,她那时候才想起来这是原先自己府上舞姬的女儿,明白江都知为何要同她提卫子夫了。主见所侍美人。上弗说。既饮,讴者进,上望见,独说卫子夫。1皇帝对她府上的那些歌舞伎都不感兴趣,那名真正叫圣上留心且出身于长公主府的美人,早就被他纳入罗帏了。平阳公主也曾因为丈夫郁郁寡欢,最终还是过得逍遥自在,除了因为她是武帝的姐姐,与同卫氏一族的密切利益联系也是分不开的。与其在那些圣上根本没有瞧上的舞姬身上多浪费时间,还不如紧着这么一个有用的,借往日收留的情分与圣上的这位新宠妃搭个线。她向皇帝行礼过后就坐在了天子下首坐榻,而卫国长公主坐在了距离云滢最近的西侧坐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