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安寒总说,顾晓池跟乔羽很像,顾晓池自己从没这么觉得过。直到今天,她真在年轻时乔羽的脸上,看出与自己眉眼相似的痕迹。同样的清冷。同样的疏离。电影里的乔羽下了车,抿着嘴走进一家ktv。河边的那种,满满年代感,坏了好几根灯管的霓虹灯,闪着廉价的光泽,写着&ldo;蓝玫瑰&rdo;一类俗掉渣的名字。下一个镜头切了夜景,顾晓池看得一愣。乔羽换了黑色的裙子,在狭窄到转不开身的小舞台上。她倚着一张能转的吧椅,一只脚却在地面踩死,不敢转动,因为一转,就会碰到旁边鼓手挥舞的光膀子。乔羽的裙子裹到脖子,看起来很廉价,胸口还有两个烟灰烫出来的洞。倒是一双大白腿露出来,交叠在一起盘着,慵懒的,又妩媚的。她懒洋洋唱:&ldo;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rdo;警察身份的男主角,乔装跟着d贩,进来这破败不堪的ktv,第一次遇到乔羽,眼睛里闪着不一样的光。顾晓池对着电视愣神,忽然手机响了,摸起来一看,是葛苇。&ldo;你出发了么?&rdo;葛苇问。&ldo;还没。&rdo;顾晓池低声说,摸过遥控器,让电视静音。&ldo;赶紧的。&rdo;葛苇说:&ldo;可别迟到了。&rdo;尾音上扬。话里像藏着无形的钩子,太过魅惑,愿者上钩。顾晓池关了电视,站起身来。走回卧室里,重新拿起黑色裙子,穿在身上。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又看了一眼,想起刚才电影里的乔羽。顾晓池拿起她唯二两件棉服里的一件,黑色的,长度到膝盖。另一件棉服是短款。还好这件比较长,不然她真不知怎么出门。本来想打车,还是没舍得。云轩会所的位置她知道,上次送葛苇和贺淼一起去过,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距离,打车要好几十。还是站在路边等公交车。冬天的风凛冽,直往顾晓池的裙底里面钻。不一会儿腿就僵了,不知是冻的,还是紧张。路边一个四十出头的男的,看着挺朴实,戴眼镜,背一个电脑包,盯着顾晓池棉服下面半透不透的裙子看。顾晓池往旁边站了站,躲到公交车的指示牌后。上了公交,不像往日那般随便找位置站着,挤过重重人群,站到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又挤出一身汗,头发也乱了。顾晓池拉着摇摇晃晃的吊环,望着窗外,想起电影里的乔羽在公交车上的样子。现在的她,也是同样的表情,与人群格格不入么?顾晓池下了车,走进云轩会所,左转又右转,才算到了会所的大堂,格外隐秘。走进去之后一愣。中式风格的大堂里,灰色沙发椅背椭圆,模仿着山峦叠嶂的弧线,原木茶几是沉稳的黑,勾勒出一派写意的山水画风。葛苇坐在那里抽烟,斜眼看着顾晓池。顾晓池抿了抿嘴。她本以为今晚有什么主题,所有人都会穿这种类似旗袍的裙子。没想到葛苇穿的随意,一件宽大的黑衬衫,上面的三颗扣子都没扣,可以看到隐约的起伏,其实又只是一种把戏,真要去看,是什么都看不见的。一条深蓝色牛仔裤,一双棕色马靴。有点潇洒有点酷,翩翩贵公子似的。卷曲的头发就那样披散在肩头,右腿架在左膝上,脚尖盘着小腿,抽一口烟,氤氲的烟圈吐出来。看着顾晓池。那神情意味深长,顾晓池拿不准她是什么意思。偏偏葛苇不急着开口,就抽着烟,拿那副神情吊着顾晓池。顾晓池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但她一向寡言,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至少打声招呼?顾晓池舔舔嘴唇,正准备开口。葛苇嗤笑了一声,带着很多的不屑:&ldo;你是来搞笑的么?&rdo;顾晓池一愣。浓浓的看不起。葛苇觑着眼睛,在顾晓池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ldo;裙子给你,是让你这样穿的么?&rdo;&ldo;这黑色棉服,老太太才穿吧?还配一双运动鞋,丑哭了好么?&rdo;顾晓池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运动鞋。白色的,但穿了很久。即便洗得勤,不脏,还是泛起淡淡的灰。顾晓池生平第一次,因为贫穷,泛起一阵强烈的窘迫。葛苇站起来,向顾晓池走过来。顾晓池没抬头,只看到葛苇的棕色靴子,踢踢踏踏,越来越近。后来又多了一双黑皮鞋,油光蹭亮的。顾晓池抬头,是一个很精神的小伙子,侍者,领口打着黑色领结,衬衫雪白。刺得顾晓池眼睛疼。葛苇的烟一直烧着,烟灰快要掉下来,不等葛苇招呼,侍者就端着水晶烟灰缸凑过来,微微弯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