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还在继续,空阔的走廊另一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来人看见颜初,步子略微放缓,走近了才轻唤:“小初。”颜初抬头,女人站在日光灯下,背后的灯光在她的肩膀上铺了层淡淡的银霜。苏辞的神色有些意外,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颜初。她走得急,外套还大敞着,脚下是一双便于走动的平底鞋,看上去有些不修边幅。颜初鼻头泛酸,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哭。受到惊吓,感到委屈,还有心底难以言喻的酸涩,在见到苏辞的一瞬间,所有复杂的情绪一股脑冒了出来,想不管不顾,大吵大闹,吵得天崩地裂才好。可她只红着双眼,直直望着不远处的女人,没有别的动作,也不说话。在手术室门前看见她,想必苏辞心里也猜到了点什么。女人一声叹息,走到她身边,在一旁的空位上坐下,同时小声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我接到了医生的电话。”上午才告诉小朋友,夏念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可这通电话打来,她人又恰好在医院,两相权衡之下,她还是来了。至于为什么医生会把电话打到她那里,她不知道缘由,也很难用三言两语解释清楚。“嗯。”颜初闷闷地点头,嗓子有点哑,情绪上来,声音哽咽,“今早夏小姐就来过,我跟李芩在走廊上遇见她了,但我态度不好,叫她不要打扰你,请她离开了。”女人已经来了,必然会了解前因后果,与其苏辞从别人口中听到,不如她自己坦白。她开口时便转开视线,没去看女人脸上的表情,怕在女人的眼睛里看见沉默的失望与埋怨。苏辞的确没说话,颜初咬着唇,继续往下讲:“我送走李芩之后又见到了夏小姐,她在医院门外等我,说想跟我聊聊,我们话不投机,争了两句口角,我想走的时候,她就摔了。”事实是她和夏念的确爆发了矛盾,甚至差点吵起来,不管她怎么描述经过,好像都只是在狡辩。“是你送她到医院的。”苏辞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和颜初预想的不太一样。她两眼盯着地面上的砖缝,情绪低落,顿了两秒才点头应声:“嗯。”身旁忽然伸来一只手,按住她的脑袋轻轻揉了揉。“别害怕,你没有错。”苏辞感觉到颜初在轻轻发抖,任谁遇见这种事都会手足无措,何况颜初还在念书,根本没有处理这种意外事故的经验。苏辞抚着她的发顶,小声说:“你能放下芥蒂第一时间送她到医院就诊,做得很好,别的事情可以放心交给我来处理,你不要担心。”女人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和,语调低低的,乍一听有些冷,可稍微熟悉的人,便能感觉到她话语中细微的温度。她的涉事经验远比颜初要丰富,自然能猜到颜初在害怕什么。可即便担心对方倒打一耙,女孩儿还是坚守本心,做了自己认为对的决定,这一点让苏辞觉得,小朋友很了不起。女孩儿的眼泪忽然就包不住了,猝不及防地滚出眼眶,噼里啪啦往下掉。她吸了吸鼻子,还是低着头,哽咽着说:“如果早上我没自作主张把夏小姐赶走,她就不会特地在外面等我,也许就没有现在这些事了。”苏辞无奈,小朋友受到惊吓,这会儿还在钻牛角尖。“谁也料不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这只是一场意外,不是你的错。”她语气柔和地宽慰颜初。颜初不让夏念去找苏辞,除了她自己的私心之外,更主要的是因为苏辞想和夏念划清界限。或许是有些冲动自作主张,但她的出发点不坏,没有造成恶劣的后果,又主动坦白,苏辞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严重,没必要苛责意气用事的小朋友。何况,夏念后来主动约见也在颜初的意料之外,不过以苏辞对夏念的了解,这个女人有些时候是比较自私,但就算两人发生口角争执,她应该也不至于低劣到利用她肚子里的孩子故意陷害颜初。苏辞结束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刚才医生出来过吗?怎么说?”“还不知道什么情况。”颜初摇头,眼泪勉强止住,但她眼眶还是很红,“会不会……”女人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别多想。”颜初便咬住嘴唇,不再吭声。没人说话,走廊里立即安静下来,手术室里不时传出仪器的滴答声,平白惹人心慌。又过了几分钟,几个人同时从楼道间上来,走在最前面的男人正是夏念的丈夫程文皓。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手术室门外,神态慌张地询问苏辞:“苏小姐,到底怎么回事啊?为什么念念会突然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