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愚被自己的这番联想吓得不轻,守在他身边不敢乱动。救护车将睫毛精带走,他也跟着上了车,行到中途想起要打电话给经纪人,通知他来处理这件事。“谢谢你。”睫毛精出院回来,终于不再从睫毛底下看人。“怎么回事啊,你身体还好吗?”“心脏病,老毛病了,我吓到你了?”“没有没有,你平时多注意身体。”李若愚尴尬一笑,知道对方在说谎。心脏病休克时,嘴唇会发紫,他清楚地记得,昏迷的睫毛精脸上不是黑就是白,唇色褪尽了,白纸似的。而且他还知道了一件事,室友居然是个alpha。虽然美色迷人眼,但他可是个保守的oga,绝对不会轻易动摇。万一撞上发情期,岂不是两个人都非常尴尬?他永远忘不了自己向经纪人反映室友是个alpha,他必须换宿舍时,温雅的经纪人脸上那种暧昧而嘲弄的表情。不过经纪人露出这表情不是因为他。他后来听说,睫毛精原先是个刺头,不服从公司安排,给经纪人添了许多麻烦。“他呀,闻不到你信息素的,你安心住。”睫毛精倚着门框,嘴唇微张又闭合,抿着嘴看他。“说呗,我知道我长得美,但你也不用害羞到说不出话。”“公司安排的课认真上,靠自己本事吃饭,应酬时的酒,能别喝就别喝。”“我脸上写着花瓶两个字了吗?”他嗔怒。睫毛精没笑,缩回黑洞洞的卧室。能不做出违背自己意愿的行为是天大的幸运,少有人可以获得。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李若愚端着酒杯,暗自鄙夷这种逼迫,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无声地指责他不懂事,将他划归异类,社会性动物的从众本能压过自尊,他眼一闭,仰头灌下冰凉的酒水。他晕了一段时间,可是,发生那事的时候,他是清醒的,身体没有力气。他一动不动地仰躺在床上,床头灯刺得他眼睛干疼,白光是燃烧着的火焰,烧到他眼前来了。经纪人甩了他一巴掌,这个早生华发的中年男人脱下了温文尔雅的皮囊。“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跟我拿乔。”“昨天那个房间里,随便一个人把你玩死了,屁事没有,你该庆幸,带你走的少爷比较喜欢你,没跟别人一起。”他终于知道公司给他开高薪的原因。他确实值这个价。大人物家的小公子,标记了他。oga嘛,被标记后总是傻的,满心依赖着他的alpha。他那时搬出宿舍,住在空荡荡的别墅里。alpha喜欢单手掐住他下半张脸,力气大到要将他揉碎,一遍又一遍夸赞他的美丽。嘴被掌心死死压住,他做不到微笑,更说不出话。有时候,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寻找瑕疵,白瓷般的一张脸,像是刻意画出来的五官,无一不精巧。alpha在别墅里办生日派对,喝了很多酒,不知醉倒在哪里,他的一个朋友硬拉李若愚进房间。重复标记时有信息素抵抗,疼得他去了半条命。他清理自己,越想越觉得难过,躺在浴缸里割开了手腕。alpha对他尚有几分情谊,把他送去了医院,不过后来,他再没见过他。公司里有人行走在阳光下,有人隐藏在黑暗中,都是相似的好皮相。送医的那次自杀,医药费是alpha付的,大人物家的小公子,身份特殊,一下子就把他标红了,他是隐藏在黑暗中的人。这也是为什么后来不断有人来找他,向他打听华艺的秘辛。公司给他做了清除标记的手术,没了标记,身体轻飘飘的,不再发疯似的渴求另一个人。他想将自己重新填满,随便吧,谁都可以,他来者不拒。他真的是个努力工作的员工。醉醺醺地躺倒在床上,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时候,最是开心,让他慢慢上瘾。某天晚上陪人喝酒,漫不经心地听他们说话,说年前某人的小儿子打死了人,被送到国外去了,最近老爷子归西也回不来,不知道能分得多少家产。他听着听着就落下泪来,慌忙去擦,不小心擦花了脸上的妆。他已经没有底线。宴会上摇曳的烛火昏黄,所有人衣冠楚楚,挂着面具。他没有戴面具,他这张漂亮的脸,就是给人看的。众人围着他,他缓慢躺倒,半阖眼帘看着挑高的房顶,只感觉周围都是重重幻影。许是直视的目光过于炽热,他转过头去,隔着晃动的人影望见一个熟人。“谢谢。”没有星子的夜晚,月光却似瓢泼大雨,露台风凉,他想起往日他善意的提醒。睫毛精低头静默,高瘦的身体在月光下团成一小圈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