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后来我就发现我错了——他差点出事,很严重的事。当时大概是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我那天正在书店里找习题资料,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于宿的电话号码,但是却传来了一个女声。她说于宿正在广阜市医院——广阜是我们的隔壁市。她还说当时他清醒的时候就只说要打给一个叫顾渺的人,他怕再也见不到她了。我那眼泪霎时间夺眶而出。我发了疯似的跑出书店,乘上最近的一趟高铁,到临市找他。高铁的速度很快,我还是觉得太慢。我到医院的时候他还在icu里躺着,医生说他随时都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我说我想见见他,医生说命保住了再见。我就在那门口一直哭一直哭,周围有很多穿着黑衣服的男人,又是黑压压的一片,压得我喘不过气。他们让我别哭了,我问他们是谁。他们说都是于宿的好朋友。我说那你们怎么让他出了事,他们说对不起,就一个劲地说对不起。我捂着耳朵不想听这三个字——这些话说了我就能安心吗?之前我还在敷衍他,都没有想过可能他发的那短信会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一股巨大的愧疚感占据了我全身心。他们说于宿会醒过来的,让我吃点东西。我说那你告诉我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他们又不说话了。我好怕我的躁郁症又要发作——他醒了之后会吓到他的。我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克制情绪,低着头想要放松自己的心情。但这比任何事情都难以办到。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icu里面好像有动静了,我看到一大堆医生跑了进去。其中一个黑衣服的男的在最后一个医生进去前拽着他衣领,低声说了句:“救活他,不然……”他还是停住了没继续说下去。我望着他,他看上去自带一股戾气,长相很像于宿。但又和于宿不一样,于宿只是冷冰冰,又带点难得的温暖。他大概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转过了头与我四目相对。我愣了两下,没有说话。——他的眼神压迫感很强。他应该明白自己的样子有多凶,收敛了些,问我道:“你叫顾渺?”我点头。他“嗯”了一声,从兜里掏出了一只烟,动作又突然一顿,他问我:“未成年?”我又点了下头。他把烟收了回去,半垂着眸子哼笑了下,喃喃道:“要是他醒了非得打死我。”我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我定了几秒,问他:“他什么时候能醒?”闻言,他唇角微敛,没有回应,脸色看着更沉了些。——我大概清楚这问题问了也是白问。我又侧过身子听门内的动静。他叫住我:“未成年,你一个人来的么?”我转过头:“嗯。”“没和家里人说?”我突然想起我已经出门8个小时了,还没有和我父母说一声。我掏出手机的时候就看到上面有无数个未接来电。我连忙发了个信息随便找了个在同学家过夜的借口糊弄了过去。他看着我发消息,轻笑了下。应该是觉得我这人真马虎。我抬头,问他:“他为什么会受伤?”——我只知道应该和找证据有关,但具体的过程,我也想知道。他神色定了定,撇开了视线:“少知道点吧,对你没什么好处。”我抿了下唇,跟他说:“我有知情权的吧。”他看着我,唇角半勾的样子和于宿很像,他说:“于宿教你的?”我:“……政治书上教的。”他笑了笑:“那等他醒了你自己问他吧。”他停了几秒:“我不学政治。”——所以你说的知情权在我这一点用也没有。我:“……”我又回到旁边的椅子上坐着。大概是没过多久,门开了,医生推着于宿出来了,我看见他身上插了很多管子,面无血色的样子是真的吓到了我。我感觉腿都站不稳了,我一直跟在他们旁边,我一遍又一遍地叫着躺在病车上的于宿,但是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像是什么也听不到。我的腿终于在手术室的大门闭上的时候彻底软了下来,我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倒在地上,那个男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到了我边上,把我扶了起来。他说:“就你这样子大概他还没醒你就得进手术室了。”我不想和他说话:“你很烦。”他定了定,手突然松开,我又摔了下去。他扬眉:“那随你。”我没心情和他吵。过了五个小时,已经是凌晨好几点了,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灭了,我起身,看着于宿又被推了出来。医生说他没什么大碍了,但是还没过危险期,探视至少得过三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