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树荫底下,一个身形颀长的人靠着树干,转头看向那位“和自己关系匪浅”的同学他爸,着实没法将这位大叔的脸和哪一位认识的学弟联系起来。关系匪浅……和他关系匪浅的人,除了秦杨,还能有谁?这可不能胡说八道。邓诺戴了顶草帽,给小卖部老板娘发了个信息:“毛姐,你店里现在有冰水么。”毛姐惊道:“哟,你现在在学校呢?”邓诺回复:“嗯,等一个学弟。”毛姐:“你等我五分钟哈,我马上就回来了。喝汽水儿么状元?”邓诺笑了下:“不用,冰水就行。”五分钟后,他拿着从毛姐那儿买来的三瓶冰水走到那两位大叔身边,自然道:“喝水么。”两人一见到水就眼睛发光,大肚腩大叔很高兴:“哎呀谢谢你啊,你也来接孩子放学?”大哥笑喷:“大兄弟,你可看看这娃的年纪吧,能当你儿子了都,哪能是来接孩子的呀。”大叔仔细一瞧,连忙道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老眼昏花,没看清。你应该也是学生吧?”邓诺点点头,道:“嗯,我来接我家弟弟。您刚才说您儿子是二班的?我弟也是二班的。”大哥:“呦呵,还挺有缘分。”大叔:“啥,你弟也二班的?你弟弟叫什么呀。”“秦杨。”邓诺说。大叔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忽然“嗷嗷”道:“哦哦我知道他,我儿子和他也认识的,关系很好!臭小子老是说没有秦杨就没有他,我踏马一窝子火,感情老子不是他亲爹似的,天天喊别人爸。”大哥:“那老哥您儿子叫啥名儿啊?”大叔摆摆手,嫌弃至极:“方勇,不随我,怂的很,白瞎了这么好一名儿。”邓诺:“……”所谓“关系匪浅”的学弟原来就是方勇。“秦杨他去办公室啦!”“秦杨?厕所厕所,刚刚走的!”“我待会给秦杨说一声哈,午饭小火锅是吧?”邓诺嘴角微抽,关系是挺深厚的。那喝了水的大哥忽然盯着邓诺的脸道:“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儿眼熟?”邓诺拉了拉草帽帽檐,笑道:“我去年从这里毕业的,可能之前哪里见过。”大叔摸着下巴:“你这么一说,我也有这感觉,可没道理啊,我连方勇哪个班都没搞清楚呢,怎么会见过你?”邓诺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两位还喝水吗?我再给你们去买点儿。”两人皆客气地摆手:“不用不用,考试应该快结束了……”尖锐的打铃声响起,没过多久,校门外的家长们听到了里面爆发出的猛烈的狂欢:“啊——我毕业啦!!!”家长们纷纷骚动起来,紧巴巴地凑到大门口去各种询问保安,问学生们什么时候能出来。大肚腩大叔高兴道:“哎呀,我也算是能解放了,我儿要能考上个重本我就高兴咯。”戴草帽的年轻人脸上扬起温和的笑意:“他一定能的。”“是嘛。”大叔看了他一眼,忽然了然,嘴角噙着睿智的笑意,“借你吉言。”大门敞开,学生奔涌而出,家长们鱼贯而入。两方人流一交汇,又是一场青春盛夏。邓诺眯着眼仍旧站在树荫底下乘凉,忽然手机响了起来。待宰的小杨羔:你在外面吧?一诺千金:嗯,我在。待宰的小杨羔:去电影院等我。一诺千金:哪个?待宰的小杨羔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道:里萍街那个废旧电影院,你跟踪我被我发现的那个地方。邓诺一边聊着天,一边赶往那座荒废了许多年的电影院。一诺千金:你从哪里出来?待宰的小杨羔:翻墙出来的,大门人太多了,热,不想挤。尚未到学生离校高峰时间,里萍街上几乎没什么人。夏季五点多的傍晚天光很亮,路上的三只大垃圾桶已经换成了新的。小路两侧的旧房屋尚未改造完成,斑驳的屋檐上青苔隐隐可见。邓诺抬头,眯着眼细细看了一遍,确认这是最初他和秦杨一起躲雨的地方,不禁温柔了眉眼。前面转角处就是老电影院,电影院有一面巨高巨大的石板墙壁,映照着橙红色的夕阳。二十多年前在同样的地方曾留下一段年轻羞涩的美好青春,如今遗迹在眼中,仿佛那两人还在眼前。秦杨心中反复默念着母亲日记上的内容,那句话在脑海中不断盘旋,逐渐加热升温。一顶滑稽的草帽出现在眼前,然后它的主人露出了他的脸,脸上是温柔缱绻的笑意。秦杨抱着胳膊,身体紧贴着墙壁,努力自然地说出那句演练了无数次的话:“所以你究竟喜不喜欢我,最喜欢我哪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