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下,海棠将双手拧成了结,嘴唇咬出了血。“海棠,你真不够爷们儿!”顾寻欢见她不理他,气得将手中糖包重重搁到案上,起身撩过帷幔,一声不吭坐回自己榻上。黑夜浓重,屋内静悄悄。是啊,是自己要求过分了。许久不得温暖,现在得到了一点点就想要他全部,怎么可能呢?被褥中,海棠终是忍不住,偷偷流了眼泪。帷幔内,顾寻欢双手齐平伸到胸前,一上一下深呼吸,“不气,不气,不能和自己的小厮置气,自己弄过来的人,怎么都得哄着。”顾寻欢边安慰自己,边偷瞟一眼帏幔外缩在被褥中的人,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她动静。他气恼得扔靴上榻,拉过被子也欲睡觉,但怎么都觉着心底不踏实。这小厮不会偷偷在哭吧?唉,或者是有误会?明儿还是要好好问一下旺财。顾寻欢左想想,右想想,辗转反侧,床榻被他折腾得咯吱咯吱乱响,片刻后他终是再躺不住,又利索起身下榻,赤脚穿过帷幔,直接掀开海棠被子,与她头并头,肩抵肩躺了下去。海棠察觉到他动作,身子猛然一僵。他来做什么?“哎。”顾寻欢举指戳戳海棠肩膀。海棠不动。“既是屋内人,就不要生隔夜气,下午算我不对,我应该等你的。”他竟然主动来向她认了错?海棠心尖一颤。顾寻欢略作停顿,伸手又去揽海棠肩膀,“你还气不气?既然你还生气,那么我就要和你躺一个被窝了。一下午没见了,转过来说说话,这样带着闷气睡觉,是要伤身子的。”他这样好言好语主动来宽慰她,海棠真的始料未及,其实早已经为自己的小脾气羞愧,被他这么主动示好,心底便只剩下意外和感动。“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小机灵,没想到气性还挺大。”顾寻欢有意逗笑,做势往海棠咯吱窝儿挠去。同一床被褥下,海棠不敢乱动,只依他言,转过身子,与他相对,出口一句,“四爷,我也错了。”目光相交,近在咫尺,气息无声融合纠缠。顾寻欢见她双目红肿,心中明了,这小厮果然如自己所猜,偷偷哭了。他伸手拍拍海棠额头,又拉过她枕头,也枕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托腮躺好。他举止亲昵,是有意在向她拉近距离。海棠抿唇,抬眸看他,尽力挤了个笑容。“笑得比哭还难看。”顾寻欢以指腹刮刮海棠鼻尖。海棠心尖如被细细羽毛撩过。“你今天是不是吃醋了?”顾寻欢想了想,终于将心底的话问出。一语中的,石破天惊。海棠突然明白了自己这无名之火的来由。她兜兜转转不敢承认,他却是直接挑破,让她猝不及防。她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只瞪大了眼睛看他,一时心潮澎湃,不知是委屈还是激动。“你怕有人抢了我?”顾寻欢见她不回答,知她被自己说中。“你呀你,这是什么小心眼。”顾寻欢笑出声,安抚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娶小糖包的,我对她没冲动,对侯府更没兴趣。”海棠眨眨眼睛,将心事掩下,只无声地看着他。初时看顾寻欢,只认定他是纨绔子弟,胸无笔墨,花丛浪子,可是越接近,却越觉得他可以相依。眼前人眉目深邃,清秀自持,温和矜贵,没有了白日里的喧嚣,在这寂静的深夜,像是突然沉了下来,化作了陈年古墨,幽幽透着淡雅清香。海棠视线落在他坚毅的下巴线上,久久不知该如何开口。“海棠,你知道我的志向是什么吗?”顾寻欢又道。“富甲一方?”海棠猜测道。“富甲一方以后呢?”顾寻欢又问。这问题海棠还真没想过,海棠摇摇头,表示不知。顾寻欢笑笑,转身仰面躺好,更以双手枕到头下,姿态惬意。他想到有次无意间看到海棠偷哭时的情形,明明嘴上说着哭是没用的。可是那日,清瘦小厮还是独自坐在园中金鱼池栏杆边,暗自抹泪。那时他想,这小厮或许是想到了家人,又或许是干活干累了,小小的身影,可怜见的。那时候便有点偷偷心疼她了。那日他悄悄来,悄悄去,她也并不知晓他。后来他便寻了借口,将她要进了得意轩。这都是她不知道的事情,他也不想告诉她。顾寻欢侧目看向海棠,“养好你,也是我的目标。”彼时顾寻欢目光灼灼,海棠指尖微滞。“罢了,不再说这么严肃的话题。长夜漫漫,既然你我都没娶妻,要不我们俩来聊聊天好不好?”见海棠不气恼了,顾寻欢又恢复了一贯的吊儿郎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