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哥神情真诚,笑道:“伺候殿下的马儿有何不好,只要是和公主有关的事,我都乐意做。”宝鸾准备下马,腿刚伸出去,地上那人立刻跪趴,柔声软语道:“殿下莫要摔了,踩着我的背下马更稳妥。”宝鸾道:“快些起来,你不是我的人凳。”班哥道:“可我羡慕那些人能做殿下的人凳。”宝鸾道:“我、我很重,会踩痛你,你撑不起我。”班哥躬得更低,声音柔得像是能滴出水:“殿下忘了,我是能打败昆仑奴的人,让我试试可好?”宝鸾犹豫半晌,一双鞋缓缓踩上去:“那好罢,就算你摔了我,我也不会怪你。”班哥凝视地上的蚂蚁,一只一只成群结队,渺小卑微,坚定不移地托着一颗酥糖往前迈进。在他的背上,亦有一颗酥糖。她的鞋很小,踩在他的脊椎上,轻得像是没有重量。一袭郁金色绫裙裙摆拂过他的额头,若有若无的紫藤玫瑰香气自他鼻尖飘过。清新香甜,沁人心脾。是她的气味。班哥闭上双眸,猛嗅一口。餍足宝鸾牵着马走了好几步,回头看见班哥仍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真是一只扎进土里的凳子。宝鸾回身,道:“我今日已经尽兴,不会再上马,无需你再做人凳,快起来吧。”班哥道:“我趴在这里便看不见殿下离开的身影,没有看见殿下离去,殿下便从未离去。”宝鸾心头蓦地一抖,想到那日她送崔玄晖的情形,那种自欺欺人的酸涩何曾相识?她盯看面前卑深深伏低的班哥,继而缓缓弯下腰,一双细白的柔荑捧起他的脸,道:“你起身,我保证不让你看见我离去的背影。”她近在咫尺,呵气如兰,双唇张阖间,温热的气息扑到他面上。班哥屏住呼吸,指甲扣进土里,身体才没有发抖,脑袋乖觉地仰在宝鸾小小的掌心上,跪趴的姿态,似一只执行主人命令的小狗,道:“我听殿下的。”这日昼消夜来,月明星稀,拾翠殿下房多出一人。宫人指着小宦官们睡的通铺,道:“没有别的空屋了,以后你就睡这。”班哥怀中抱枕被,笑道:“多谢姐姐引路,这里好得很,比我以前住的地方好上百倍。”宫人见他年纪小生得好,笑起来暖意融融,一副天真稚嫩的模样四处张望,同人说话时语气里满是感激,真真讨人喜欢。公主身边从来没有随奴,这是第一个,听说以前在马厩照看公主的马,今日不知怎地,公主去了趟马场,就将人带回拾翠殿了。宫人哼道:“别以为你是殿下的第一个随奴就能怎样,清露公主有几十个随奴,我们公主以后也会有那么多随奴。你既进了拾翠殿,就得守拾翠殿的规矩,若你不安分,迟早叫你知道厉害。””班哥连连称是,诚惶诚恐:“多谢姐姐指点,以后我若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姐姐只管打只管骂。”宫人道:“我哪敢打你,哪敢骂你?你可是殿下的随奴呢。”班哥道:“姐姐若打肯骂才是我的福气,我只是随奴,随在前,奴在后,比起姐姐逍遥自在,我低人十等都不止,哪敢在姐姐面前拿乔?”宫人捂嘴笑:“你这小子,有点意思。”班哥低眉微笑。宫人想了想,见他一个人在屋里怪可怜,让他放下枕被,同她去前面的罩房。今晚未当值的宫人们皆在罩房前的空地乘凉闲话,正愁没有新鲜事解闷,班哥一来,大家围过去,一人一句,好不热闹。“哪里来的小子?生得好俊秀。”“你还不知道?这孩子是马厩养马的。”“不对,听说他本就是殿下的随奴,只是殿下一时忘了他,所以他才去了马厩养马。”“听闻小红小白为公主赢了四场赢钱,是不是真的?”“你问我作甚,人就在面前,你问他呀。”发问的宫人将视线转到班哥身上,问:“小子,真赢了四场?”班哥道:“确实赢了四场。”宫人捏住腰间荷包,神情肃然问:“你觉得下次赛马还能赢吗?”班哥道:“我若留在那里照看,定能次次都赢,但我已经不再照看小红小白,下次是否能赢,尚未可知。”宫人不信:“说得好像都是你的功劳,难不成没了你,那马儿就赢不了?”班哥也不恼,只道:“姐姐说的是,是我狂妄了。”带班哥过来的那个宫人站出来道:“你问他便问他,作甚讥讽人?就算知道下次输赢,凭你的身份难道还能进马场下注不成?你倒说说,你是哪府里出来的贵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