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上贤人登上无名岛的时候,林雨行已经快要掀不开眼皮了,球正在拼命给他讲故事试图维持他的意识。【解虚怀不是个糟老头,他长得其实挺帅,如果不是半身残疾,至少也能当个电影明星的程度。】【他特别喜欢下棋,没事就拉着我和良人陪他对弈,是三色围棋哦,他自己在传统围棋的基础上发明的,可以三个人一起玩,一方执黑一方执白,最后一方执「虚子」,虚子只有一个,但可以入侵黑白两方的任何棋盘。】【他说,这就是虚空的围棋理论。】【你要下棋吗,小朋友,我这里什么棋都有。】林雨行有气无力:“不要。”【那你要玩太鼓达人吗?或者喇叭花游戏?我自己编写的游戏哦!】“……”羽上贤人刚进到监狱入口的时候就听到了……一首激情嘹亮的《英吉伦特交响曲》,好像这不是什么恐怖坟场,是个精神病院。谁在这种地方敲锣打鼓啊喂!贤人明显知道这绝不是王八蛋的审美,待他闯进审判大厅见到的,就是一个2米高的金属巨球正在用自己的球壳玩太鼓达人,徐豌豆的骨灰罐还被一根机械臂举在上空当做节拍器摇晃着唰唰直响。林雨行捂着耳朵,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太难听了。鬼哭狼嚎的交响乐忽然停下。「你老婆来了!」球终于高兴地说,并且在说完之后开始怀疑球生,那个如狼似虎的青年怎么看着应该是……羽上贤人就像一个从地狱里爬回来的修罗,有着最生猛的气势与最凶戾的眼神,但他的一切在看到林雨行的时候,都化作了最缱绻的温柔。“对不起,我来晚了。”伤痕累累的神明抱起了他伤痕累累的爱人。“垃圾贤人。”林雨行的脑袋搁在贤人的肩头,他忽然有点难过,贤人来的太早了,他想,他还没找到阮棠梨的痕迹,她有没有关在底下的牢房里,她是死了还是活着,如果她已经死了,还有没有人记得过她,在这漫山遍野的尸骨里,他还能不能找到她的那一份,即使他这辈子都没能对柳先生喊出一声老师,但先生的遗愿他始终都记挂在心里。这也是他除了营救程万锦之外,必须亲自来无名岛的另一个原因。贤人又来的太迟了,他又想,他好痛,明明只是被钉穿了十三个窟窿,可身上的每一寸骨肉都在痛,原本那些他以为自己并无畏惧的疼痛,他早就麻木的知觉,他埋葬的人类的躯壳,在贤人出现的这一刻,都拼命的惨叫起来。好痛。林雨行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也是害怕疼痛的。他不是怕贤人看到这样破烂的自己,贤人看过他糟糕的多的样子,无论是他哭着高潮的时候,还是太阳尖顶一役,还是他每一个情绪崩溃的夜晚……他不怕被看到自己生而为人的赤条条痕迹,他只是怕痛而已。【你就是个小朋友啊。】倚老卖老的垃圾球不知对他说了几遍小朋友,他每一次都报以冷笑,可是在贤人抱住他的这一刻,他很想自己就是个小朋友,至少他可以大声地哭,大声地笑,大声地抱怨垃圾贤人为何来得这么迟。好像撑了一万年之久的意志终于崩断,林雨行两片薄如白纸的唇间猛地呛出血沫,伴着滚烫的眼泪,停也停不下来。“对不起……我没有找到……”他模模糊糊地咬着贤人的一簇卷发,十分克制地不想哭出来,那断续喑哑的音节让贤人听得心都碎了。“我会去找师娘的,你放心,你先休息。”贤人搂着他,从他的眼睛吻到唇舌再吻到下巴,本来就已经耗干的身体仍在拼命地挤出法力给怀里的人疗伤,可是除了一些皮外擦伤,他身上十三个触目惊心的窟窿一个都治不好。贤人看着那些血淋淋的碎骨,人都要疯了。“徐豌豆呢!我去弄死他!”「他已经在这里面了。」球举着可乐罐说道,“三大镇岛酷刑的伤都是很难恢复的,法术,药物,炼金术,都不行,否则我早就给他治疗了。”贤人将林雨行打横抱了起来,他现在也没空去问金属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我先带你回家。”他轻托着怀里没几两肉的躯壳,生怕声音也伤到他似的,“先让云香夫人照顾你,你别急,我会回来寻找师娘的,我们现在已经能精确定位无名岛了,回来几次都可以,慢慢找……总会找到的。”贤人走了两步,却也是脚步踉跄,鏖战之后的身体让他在豁出命去的空间跃迁中遭到了更严重的损伤,但他抱着挚爱之人,仍是咬着牙,就那么一步一步地、踏着审判大厅积累了不知多少光阴与骸骨的地板,用尽一切力气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