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清气爽,台场海边少高楼,早晨的海风很和煦,阳光照得长安整个头毛茸茸。赵萌萌挎着包,特意穿了平底鞋,准备好在新宿大杀四方,拉着聂远就走了。临走前,聂远回过头,用眼神死死盯住李少游,夸张地做了个口型。长安明白了,聂远愿意陪萌萌去逛街,肯定少不了李少游在其中推波助澜。说起来,这好歹也算一次正经约会吧。她昂起头,对上李少游温柔的视线,眼睛在日光下微微眯起来:“第一站,高原寺,出发!”长安带李少游去坐地下铁,晨间车厢载着西装革履的上班族,像一截挤满沙丁鱼的罐头列车。李少游可能一辈子都没挤过地铁,此时眉头蹙得紧紧的,但还是把长安护在双臂中,让她免于旁人的碰撞。抬头能看见男人略略绷紧的下颚,他又喷了一点香水,气息被车厢里的热气哄着拥着,带着温热漫至她身周,长安踮起脚,悄悄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李少游假意恼怒地擦了擦下巴上不存在的口水,又笑着在她头顶回吻了一下。高原寺位于东京西部,是亚文化的聚集地,充满自由开放的气息。出了地铁站,周围横七竖八卧着各式各样的商业街和小胡同,麦当劳和二手书店相邻而居,廉价小食店与艺术长廊共享拱顶,这是东京最具日式烟火气的区域,也是最与众不同的另类狂欢大本营。日头渐至中天,长安随意选了一条带有拱顶的商业街,牵着李少游慢慢走,她指了指不起眼的街牌,向他介绍道:“这条叫‘高原寺纯情商店街’,有好多古着店,这样的街在这里我记得是有七八条,因为在近代爆发过激烈的学生运动,现在也依然保持着六七十年代的味道。”“我以前来读书,偶尔空闲的时候,喜欢自己坐地下铁,不选目的地,只是看到合适的站名就下车,东京的古着店太多了,常常以为随意选的地方,其实就藏着好些宝藏一样的小店。”她说起来,又回忆起自己那时随意瞎逛的日子,在街头巷尾行走穿梭,就像一条狡猾的鱼,在这个国际大都市的华丽水面下探寻它细微又神秘的另一面:“表参道、下北泽、吉祥寺,但我还是最喜欢这里,你看,这像不像是在丽江?”她指向前方一家叫fizzlook的小店,木质风格的装修,从敞开的门能看见店里中央围摆了一圈的皮靴和皮帽,旁边有一些小型手鼓,古镇里标配的清新民族风音乐配着鼓点荡悠悠传出来,似乎进去就能看见美丽的店主穿着纳西族服饰,披散着用彩绳编好的如瀑黑发,正赤着脚把鼓架在腿间有一搭没一搭地拍打。“然后呢,还有那一家,你看像不像是在上海的网红咖啡厅?”她又指向对面一家法式咖啡小馆,深灰瓷砖,简约吊灯错落有致地挂在吧台上方,门口有蓝白色的遮阳伞和三两小桌,店里传出欧美钢琴小调,隐隐有浓郁的咖啡香气。“走吧,请你喝咖啡。”李少游牵着她进去了,单独给她要了一杯热可可。胃不好的人最好别喝咖啡,这他还是知道的。地铁上站了好久,他刚在门外坐下,长安却已经打包好两杯出来了。“这两家都很有名,所以我们都不呆。”她嫣然一笑,又把他从座位上牵起来,咖啡师是澳洲人,操着一口浓重的乡音向他们道别:“haveagoodday!”李少游无奈,回了一句“goodday”,继续跟着长安拐来拐去。她一路说着这家店很有名,那家店很好吃,却总不进去,但天气很好,和风徐徐的,这里人不多,却像在民风淳朴的关西,总有擦肩而过的店家或是行人主动问好,小姑娘很精神,捧着可可,一手紧紧捏住他的,嘴里絮絮叨叨说着话,双眼渗进阳光的亮,碎钻似的闪着快乐。像是陪她回忆那些游鱼般徜徉在城市角落的时光。午饭随意找了一家德国餐厅,长安说这里的atball是一绝,吃完后神秘兮兮地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然后他们拐进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胡同,像是住宅区的后巷,两侧开满艳丽桃红的大波斯菊,一辆破旧的自行车斜倚在灌木丛生间,其后藏了一扇仅供一人通行的黑漆漆的小木门。长安摇了摇门口的风铃,就自然地推门而入,整个人站在黑暗里向他招手。李少游愣了一瞬,跟着进去,才发现这木门后因为立着一扇巨大的书架,把空间光线都压缩成狭窄黑暗的通道。长安牵住他,才走几步,眼前便豁然开朗。这像是一家面积极大的中古书店,三面呈环形的靠墙书架直入高层,顶端一盏鸟巢形状的巨大吊灯映照得整个空间亮如白昼,有旋转的窄小木质阶梯沿着书架蜿蜒而上直到顶层,但中间却又被几架小小的推拉门隔断成部分,分别摆着装满首饰的立柜、陈旧而干净的鞋包、和服和浴衣、还有各种老式唱片和纪念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