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梵清开诚布公道:“可敦想为吐谷浑图谋百年,承平自是理解。只是这和亲之事,确实还有待商榷。”“公主与我相商此事,是为公,还是为私?”其实,元利贞眼下已不会考虑让李梵清作这和亲人选,只是她这想法还不可对李梵清和盘托出。她甘愿将这可敦之位让出,让的不过是个虚名,并非是她在吐谷浑的实权。所以,她想要的和亲公主,不过是个同伏准一样的傀儡罢了。可若是李梵清作了这和亲公主,得了正妃之位,以她的心智与背景,恐怕会将元利贞与吐谷浑皆吃得骨头都不剩。若当真如此,恐怕不消几年,吐谷浑便会悉数在李梵清掌中,随她东归大燕了。“公与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能谈出个什么结果。”李梵清笑意温婉,可元利贞怎么瞧怎么觉得她是笑里藏刀。元利贞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说道:“我需要确定公主的承诺是否奏效,毕竟,公主只是公主,空口无凭。”李梵清轻笑,反唇相讥:“可敦也只是可敦。”“公主如今想怎么办?”元利贞见自己已落了下乘,也不愿继续与她逞口舌之快,见机转了话题,直达关键。“大燕也知道,吐谷浑是想与大燕修好,这才允诺让和亲公主坐这正妃之位。”李梵清顿了顿,又道,“只是我与可敦一见如故,自然不愿让可敦为此忍辱负重。”李梵清这番话虽只是客套,却也说到了元利贞心坎。饶是元利贞今日一直对她有所提防,此刻听了她这番话,内心亦不免松动。李梵清又循循善诱道:“可敦想让可汗求娶我,是看中了我在我父皇跟前受宠,若我和亲吐谷浑,吐谷浑自能得大燕庇佑。其实,大燕泱泱□□上国,一贯是一诺千金。若可敦信任我、信任我父皇、信任大燕,便是不和亲,吐谷浑也是能得太平的。”“可吐谷浑只是边蛮小国,夹缝中求存,自然战战兢兢。若我一定需要一位大燕公主坐镇吐谷浑呢?”元利贞未说假话。吐谷浑需要与大燕和亲,不单单是为了与大燕修好,更是要借大燕的威势,让突厥不敢来犯。比起轻飘飘的承诺,自然是活生生的人要来得更有效。元利贞知道,除了李梵清之外,燕帝还有位信阳公主,今年虚岁十四,也算适龄。再有宗室女中,魏国长公主的独女长康郡主刚刚及笄,身份不亚于不得宠的信阳公主,且年纪亦更合适。李梵清闻弦歌而知雅意,知道元利贞这句话,其实已是对和亲公主之人选松了口。“既是要坐镇吐谷浑,那寻常的公主、宗女岂能胜任?”李梵清呷了一口茶汤,她品了品,茶汤已微微有了些凉意,“我倒是有一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便是我父皇的幼妹,我那孀居的姑姑——魏国长公主。”元利贞细长的双目眯起,道:“公主在说笑?”“可敦对这个人选有异议?”元利贞常年居于吐谷浑,对礼教贞洁那套看得并不重要。她倒不是对这个人选有异议,只是她想象不出,魏国长公主会同意这件荒唐的事情。“……并无。”李梵清拊掌,笑道:“只要可敦没有意见,那魏国长公主便不会有意见。”片云西去,遮住一片日影。送走元利贞与伏准后,芙蓉亭内只余下李梵清一人独坐。她手中把玩着一只白瓷玲珑杯,转着杯身,才发现杯身上绘着几朵芙蓉花,颜色鲜妍,栩栩如生。要魏国长公主去和亲,就算她再识大体、愿代亲女受苦,心中也不可能一点意见都无。而要让魏国长公主不会有意见,自然是因为她压根就不会成为这和亲的人选了。至于元利贞嘛。李梵清露出个势在必得的微笑,即使元利贞再心怀不满,她也有办法让她将这哑巴亏生生吃下去。秘药五月初三夜,燕帝于麟德殿正式设宴,款待以可汗伏准为首的吐谷浑使团三十余人。燕帝携陈贵妃、崔妃等后宫嫔妃赴宴,公主皇子如承平公主、代王等人亦在其间。还有皇室宗亲,如秦王、魏国长公主、永安王并长康郡主等人;更兼外臣及其家眷,文有凤阁侍郎裴植,武有新迁左监门卫将军的沈靖等人。金马玉堂,满座嘉宾,此次夜宴规模之宏盛可见一斑。麟德殿内,蟠龙赤金宫灯照彻殿宇,如日曜一般,将整座宫殿衬得益发富丽堂皇。风送酒气。觥筹交错,飞觥献斝。推杯换盏间,即使滴酒不沾之人,此刻也被这阵酒风吹得微醺陶然。风送脂粉气。繁弦急管,缓歌慢舞。莺歌燕舞间,即使无心女色之辈,此刻也被这阵香风熏得意乱情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