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来的皇子们不约而同地看向胡亥。扶苏的脸色最为严峻,因为他很清楚胡亥对张婴的那点小九九。“父皇!”胡亥当机立断,立刻可怜巴巴地看着嬴政,“那什么熊家子,我不知道的,我不太清楚。”“嗯?”嬴政听到狡辩的话差点气笑,“你不知?旁人点名道姓要你作证?”“可能是……陷害我。”胡亥环顾四周,发现赵高不在后,更是紧张得一抽抽地疼,“父皇,我真的是冤枉的。”嬴政一看胡亥这退缩的模样就恼火。他正欲开口,余光恰好看见探头探脑、一脸好奇的张婴。他手指一顿,想到自己为这小子的事伤神,然而这小子居然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嬴政忽然开口道,“阿婴,你如何说?”“啥?”张婴迷惑抬头,这与他有何关系。之后便看见嬴政冲他隐晦地挑眉,慢条斯理道:“豆饼喂死耕牛一事,你有什么想说的?”张婴:手中的瓜“啪嗒”掉了。我去,这塌的是自家的房。“豆饼喂死耕牛?”张婴慌了一秒就淡定下来,他仔细回想上辈子农业专家说过的话,又细想自己弄得最稳妥豆饼佩服,斩钉截铁道,“仲父,不可能!确定不是耕牛的命数到了,老死的吗?”嬴政:……“噗嗤。”皇子们纷纷将挪到张婴身上的视线偏开,低着头,不让旁人看出憋笑的表情。胡亥也很想赞同,但碍于说话的人是张婴,只好尴尬地僵在原地。“别耍滑头。”嬴政冷不丁伸手,用力点了下张婴的额间。小家伙的身体顺着力道微微向后一仰,嬴政又及时拽住张婴的衣襟,稳住其的重心。张婴嘿嘿笑了两声,丝毫不怕地扯着嬴政的衣袖:“仲父!真的,你信我。”嬴政看着小人拽着他的衣袖晃来晃去。沉默了一会,嬴政道:“站好。”他扶好张婴,然后看向一脸委屈的胡亥。嬴政面无表情,道:“熊文是怎么回事?”胡亥心下一惊,居然真是他安排的人。“父皇,您听儿说!我确实知道有熊文这么一个人,但与他只在粮仓上有接触,实际上……”“唰!”一份竹简被抛下来,险些砸到他的脚,也打断胡亥的话。“看仔细。”嬴政目光锐利地看向胡亥,声音慢吞吞道,“并合论罪,自首减刑。”胡亥眼泪都快被吓出来。别说胡亥被嬴政的话吓到,其他皇子也纷纷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向皇帝。这两个用词,几乎是断定胡亥有罪,且是要判两项以上。即便是不喜欢胡亥的公子寒,也认为此刻对胡亥用上这词,有点重。公子扶苏起身,拱手,轻声劝道:“父皇,您这般说辞过于严苛,若事尚未判定,这般……()”≈ap;ldo;你是这般看朕!?[()]?『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嬴政如鹰地目光猛地扫向公子扶苏,“朕莫不是老眼昏花,偏听偏信之人?”“儿不敢。”扶苏怔愣了两秒,他缓缓起身,没有后退而是直面嬴政,微微拱手道,“父皇,儿只是禀从秦律出发。其一,胡亥,身长不及六尺,按律不担责。其二,胡亥多在宫中活动,与长安乡只是名义上的关系,并没有证据明确其罪行。极可能是被下属蒙蔽,甚至是教唆。父皇您是否……”秦朝有未成年人保护法,身高不过6尺不用,也就是一米四以下不用承担刑事责任。“呵。”嬴政居高临下地看着扶苏,“不明是非,臆断,是谁?”“父皇。”“你这……”嬴政知道扶苏便是这执拗较真的性格,但眼底依旧闪过一抹失望,语气很硬,“赵文,你来给扶苏说。”嬴政和扶苏陡然起争执的时候,宫殿鸦雀无声。公子寒眼底闪过一抹讥诮,大兄不明白,这人终究是会变的,尤其完成一统六国伟业的父皇,更是会变的。倒要看看你这般,父皇还能忍你到几时。公子高满脸慌张,完全不明白怎么了。张婴吃瓜的手都快掉了。怎么回事?不是在审判和胡亥有关的事吗?为何嬴政和扶苏反而先争执起来。还有扶苏阿兄!胡亥那家伙以后捅你刀子是半点不心软,你替他说甚话呀!……赵文心里忐忑,但也不敢违抗嬴政。“唯。”赵文镇定地打开了一分竹简开始说:“十三日前,熊文盗窃张婴的豆饼方子失败,为求荣华富贵,贼心不死,命长安乡的里正伍,强求80户里民用他的豆饼喂养牛羊。在这期间,他伙同另外三名里正一起,以“豆饼喂养耕牛”的名义,向长安县县令邀功,怂恿少府将豆腐渣都变为豆饼,一同喂养耕牛。八日前,县令已层层上报给少府,少府熊郎官不经查证,听信谗言,将少府的豆渣制作成豆饼,用来喂养耕牛。此事,已经造成七十头羊腹泻,四十头牛腹泻,还有五头老牛腹泻死亡。上述时间,均在县衙,少府官录上有所记载。”赵文说完,便默默地站在一旁。胡亥也傻眼,他没想到熊家子居然敢玩这么大。少府是什么地方?这是皇帝的钱袋子,是他的私库啊!在这里搞,岂不是盗窃损害皇家财产,直接捅破天?!“父皇,少府这事我真不知情。”胡亥都哭了,他节完整章节』()”赵高眼底闪过一抹无奈,十八公子真的是永远抓不住重点,“陛下既然宠信张婴,我们便不该敌视他,他再如何备受信赖,也不过是一臣之子,地位天然不如你。”在被嬴政冷落的几个时辰,赵高绞尽脑汁,想了许多如何复起的方法。他深知嬴政是个固执、念旧又爱屋及乌的人。尤其在嬴政权势已达到顶峰,也无人可以辖制他时,和他讲利益,讲道理,效果微乎其微。唯独与对方重新建立起感情,才会是复起的最佳手段。“可是!”“十八公子!你可还记得胡姬死时,你说过什么?”赵高忽然提高音量。胡亥浑身一颤,胡姬正是他的母亲。胡亥呢喃道:“我,我会听先生的,全,全力活下去。”“我是你先生,总不会害你。”赵高见到胡亥依赖的神色,表情也缓和下来。“但先生,张婴对我有敌意。”“不必慌。昔日对秦国有敌意的国家多了去了。”赵高一点扶起胡亥,慢慢地往马车走去,“陛下仅用一手远交近攻,便破坏了六国的合纵联盟。公子也可以如此化用。一,分裂张婴与其他公子的关系;二,雪中送炭;最后笼络张婴。”“那要如何做?”“公子你……”赵高本想说,公子寒负责的兵器收缴遇到了阻碍,扶苏隐隐有偏向王丞相政治的可能性。光在这两个皇子身上就能做文章,更别提还有备受赵太后宠爱的公子如桥,这也是一枚极好用的棋子。但当赵高看到胡亥单蠢的脸,深吸一口气,道,“且安心等待,奴会告诉你时机。”“哦,哦。”…………
咸阳宫御花园前方的方形球场。左边是的嬴政、扶苏和张婴,右边站着公子高、公子寒等十来位表情诡异的皇子。所有人都身穿束腿短袍,头发束得很高,彼此泾渭分明地站着。他们中间摆着几个皮革裹着毛发的实心蹴鞠球。嬴政单手拎起一个蹴鞠球,低头看向张婴:“你就这个要求?”“嗯嗯。”“再给你一次改……”“仲父,最厉害!阿兄节+完整章节』()二兄真是长进了,居然能看出张婴那小子想缓和嬴政和扶苏之间的关系。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政见歧途,哪有那么容易缓解。公子高见公子寒没回答,自问自答道:“那边才两个人,怎么可能赢得了我们七八个联手?还天下无敌?哈哈哈……嗯?三弟你为何不笑?”公子寒:……——对块朽木期待的自己,也是个傻瓜吧。……这场宫内蹴鞠,耗时出乎意料的久。嬴政和扶苏的胜负欲很强。两人行伍出身,扶苏正是当打之年,嬴政有“拔虎须”的特殊功效,身体状态也很不错。踢着踢着,竟一度用比分将对面压制住。对面皇子也不乐意了,作为王族,谁会没有一点血性和胜负欲。双方就这么杠起来。你来我往,踢得非常的精彩。就是作为观众的张婴很累,到了后期,他直接爬到附近的马车上入睡休息。然而张婴不知道,秦人爱护马,非常照顾马匹的轮休和营养。所以这些马车在送过贵人后并不会原地傻傻地等。而是会被送回太仆寺吃草料,或者去肥沃的平原草地散步,休息。换另外一批马去工作。张婴人又小,睡得又沉。这马车慢吞吞向外面挪动时,并未惊醒他。…………嬴政又一次准确地踢球得分,获得周围一片喝彩声。他余光瞥见捧着竹简的赵文,挥挥手,撩起衣袖简单擦了把脸,向着赵文走过去。“何事?”“是赵杰在查……时,得到的消息,加急送过来。”嬴政来到回廊举着火把的地方,翻开竹简。先翻开的是有关六国余孽的消息。数日前,有六国余孽刻下联络朝中官吏的暗号。这其中,有三名官吏主动前往少府揭发。还有两名官吏犹豫不决,虽未去赴约,但也没有主动揭发。还有一名官吏前去酒楼赴约,此人已经被扣押,正在进行审讯,可惜并未抓住联络他们的余孽。据那名官吏交代。六国余孽的目标,似乎是新颁布的某一项政令。他们或有把柄挑起民怨,借机生事。在中书令进一步调查后发现,“郡县制和诸侯制”“天下兵器”皆有可能。这其中,“郡县制和诸侯制”因丞相王绾,更有冲突的可能性。嬴政看到这里微微蹙眉,他随之打开另外一份竹简。丞相王绾。于今日下午,再次亲拜博士学宫,商议,如何能让标下推行诸侯治式?博士叔孙通提出,从古来看,天下太()平之时,天下正是推广诸侯制,而七国乱世时,才有国家陆续推行郡县制。现在大秦已经一统,没有战乱之祸,自当摒弃战时治国之道,回归天下安定的正道,就是诸侯制。丞相王绾又道:陛下雄心壮志,不愿复辟旧王治,还得再做商议。博士叔孙通继续说:并非复辟,这是正道,天下大道理,近在《吕氏春秋》也有做出记载。丞相王绾闻言露出笑容:《吕氏春秋》有建议过诸侯之制?众多博士应道,有。鲍白博士高声诵念,在《吕氏春秋·慎势篇》,天下之地,方千里以为国,所以极治任也……王者之封建也,弥近弥大,弥远弥小,顾,海上有十里之诸侯……多建封,所以便其势也。()”1丞相王绾随即哈哈大笑,彩!众人欣然点头,商议等写好奏章,下次朝会,一同上书给陛下。≈ap;hellip;≈ap;hellip;嬴政看到一同上书几个字,嘴角一抽。他将帛纸收拢,轻叹一声。王绾老秦名士,年少入仕经历四王,当年奉吕不韦之命,来到他身边做太子府丞,在他亲政后王绾也始终坚定地站在他身侧。嬴政很认可王绾的能力,否则对方做不了十年丞相。但王绾与他之间,始终不像和李斯那样合拍。理由很简单,两人信奉的政治理念不一样。王绾信奉《吕氏春秋》,而他信奉《商君书》。就好像甜豆腐和咸豆腐,这两本书不说截然不同,但迥异的地方也不少。说真的,嬴政并不介意下臣有别的政治理念。只要不在朝堂上当面顶着搞事,他还特别愿意有不同角度,理论的建议。可这一回,王绾摆明是宁可越界得罪皇帝,也要公开反对,坚持己见。王绾已到知天命之年,文臣做到极致,安分守己便能荣归故里。眼下他屡次联合博士上书诸侯制,于他自己,百害而无一利。换言之,王绾不为私礼,也不是想复辟六国旧制,他是真的认为诸侯制比郡县制更适合秦国,他就是一片为安天下的善心。就是这般≈ap;ldo;善心?()?[()]『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才最棘手,最难办。嬴政又叹了口气,他看向赵文。“去带阿婴过来。”“唯。”……“父皇?”嬴政回首,看到了满头大汗的扶苏。他一见到他,就会想到竹简中写的“扶苏试图劝诫王绾,却隐有被说服”,火气就蹭蹭蹭直冒。他想喝斥对方为何不听劝,为何不自量力地想改变王绾。就你这浅薄的政治智慧,如何能说得通王绾,摆明会被那老狐狸反向说服。但话到了嘴边,嬴政又想到张婴拉着他和扶苏一起玩蹴鞠时亮闪闪的双眸。这话又给咽回去,他捏了捏眉心,道:“你近期,()便待在西南学府。”扶苏眼眸微敛。他抬头看向嬴政(),语气温和12[()]12『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内容却很直白:“父皇不赞成我与王丞相接触?”“你是不该!他也不曾想与你接触。”嬴政勉强压抑着怒火,“我知道你欣赏王丞相的才华,甚至举荐他做阿婴的启蒙先生。可你看王丞相可愿?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知道吗?!”扶苏一愣,也对,那日王丞相反常的话,何尝不是一种委婉的拒绝。“……”“你好生想想。”嬴政见扶苏沉默不语的模样。想到王丞相一腔热血要和他对着干的糟心事,想到博士淳于越很有可能会拉扯上扶苏。想到日后处理郡县制和诸侯制的问题,这两个人,一个固执,一个热血,联合起来上奏。他就有种头疼欲裂的感觉。甚至在某一个瞬间,嬴政生出将扶苏丢去九原丢得越远越好的冲动,但最后还是忍下。嬴政缓了缓,心平气和道:“近几日,不可回咸阳宫,也不可住自家府邸。”扶苏愕然抬头。他沉默了一会,忽然道:“住阿婴那……也可?”嬴政蓦然一顿,他眯了眯眼,双手背在身后。“知道了?”“也……不知。”嬴政挥挥手,捏了捏眉心,“想住,你自己去问阿婴。”扶苏陷入沉思。“何必住那小子处?”公子寒不知何时也走过来,从内侍手上接过绢布擦汗,“我在咸阳宫外也有几处宅子,大兄可住那。”“不必。”扶苏摇了摇头,“不劳烦三弟。”公子寒眯了眯眼,观察了一下嬴政和扶苏的脸色,没有做声。“戌时,早些回去休息。”嬴政突然发现孩子大了,想法多了,聚在一起也令他有些头疼,“嗯?还没找到人?赵文?”“奴在!”赵文里里外外找了三遍,也喊内侍跟着一起寻,但始终没看见张婴,“奴,奴正在找?”嬴政皱起眉。公子寒道:“说不定是天色晚,先回卫月宫。”“……不。”“不会。”嬴政和扶苏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公子寒见状,手心被指甲掐得生疼,艳丽样貌勉强挤出来一抹笑,反而略显得狰狞。不过嬴政和扶苏都没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再找。”“唯。”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附近的内侍不光将蹴鞠场翻遍,方圆三里内的宫殿、湖泊等地都找了,均没有。赵文是越找越心慌,咸阳宫王城也分内城和外城。内城城墙,数米便会有宫卫留守。而外城墙,虽然也有城墙,但因为将某些小山,小()河的部分景致半包进去,所以部分地段没有修建城墙,是用河流、高山作为防护。这一块依山的蹴鞠场,处于内外城墙之间,他后方没有城墙而是一座高山。“没找到?”嬴政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简直阴沉得能滴出水。“奴,奴……”赵文心惊胆战地摇头,同时说到蹴鞠后方并未修建城墙,而是连着一座山。“混账!怎不早说!”嬴政腾地起身,“召集宫卫。”经历过宫廷刺杀的嬴政,在安全方面只相信全力以赴。他翻身上马,看向还杵在旁边的扶苏和公子高,“你们愣着作甚,上马,一起去找。”在嬴政即将策马奔腾时,一个郎官快步跑来,递了一份竹简给赵文。赵文看后,当即道:“陛下,李信将军已归,正在宫殿外等候觐见。陛下,是否让李将军先回……”“来得好!”嬴政大手一挥,骑马向着外面跑去,“走。”…………一盏茶之前。一行人马自九原来,昼夜轻骑奔袭,走秦直道,几次冷炊战饭后便抵达咸阳王城。“咴咴!”数十匹马整齐划一地停下来。“哒哒!”两声马蹄后再无半点声响,不用说,都知道这是一支军纪极其严苛的军队。为首的将领拨开头盔,这人样貌沧桑,沟壑纵横,他遥遥看向咸阳两字的目光很复杂,浑身透着孤傲的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他扯紧缰绳。也不知陛下今夜会不会召见他。“陇西侯!”李信一时愣神,在边疆都唤他李将军,骤然听到爵位名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偏头,居然看见嬴政骑着马向他疾驰而来。李信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陛下居然会亲自出宫迎接,这是多大的信任。“臣李信,参见陛下!”“哈哈哈!好,陇西侯辛苦也!”嬴政哈哈一笑,提起马绳,“宫外不必多礼。这回调你过来,也是辛苦了。”李信是秦国少壮派名将,在败给楚国之前。他不光在灭燕大战中立有大功,还在大大小小的战役里展现出惊人的武力和天赋。哪怕大败给楚国,令秦国损失惨重。但嬴政再三衡量,并没有严惩他,而是继续让他在陇西领兵,震慑当时仅留得的齐国,现在也与蒙恬一起驻守九原。“臣不辛苦……”“嗯,很好。”嬴政调转马头,“上马。”李信听到这话,沧桑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甚至是泪意。他正准备拱手说,他如何担当得起陛下这般的恩宠,岂可在宫殿内纵马疾驰。“即刻带上斥候,随我一同寻人。”李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