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掌柜,今儿西街上出了道儿羊脂胡饼,我们买来了。”小半晌儿的功夫,房门方才被人从里拉开。周启露了面儿,扫了一眼小仆儿手中的食盒子,方抬手接了过来。“行了,去干活儿吧。”等小仆儿退下。周启合上了房门,又提着食盒子,侍奉去了屏风后的书桌上。“陆老板,如蜜坊今儿一早出了新品,可要尝尝?”陆清煦放下手中书卷,抬手接来那羊脂胡饼,小尝了一口,便就搁回去了碟子里,“其余的拿去给厨子们尝尝,照样儿做了。今夜里上新。”这几日下来,蜜儿自将丰乐楼的事儿,想得更明白了些。食客们口味多变。除了果腹饱肚,还想猎奇尝鲜。人家丰乐楼的大掌柜,吃遍大街小巷,寻得美味回自家酒楼上新,实则职责所在,也并非过错。如蜜坊里不做午市。蜜儿自也有样儿学样儿,领着二叔和阿彩,先从西街上尝起,小食店里打牙祭,尝鲜儿。只是连着几日吃下来,舌头寡淡,了无生趣。很明显,这些上一辈留下来的老配方,已然过了时…民以食为天,吃东西便像是过日子,试想日复一日,毫无变化,便也没了盼头与生气。一味固守老配方,便就是门前一亩三分地,再如何耕耘,怕也种不出来金子。也难怪如蜜坊每每有新菜,食客们便排着队来,着实是因得西街上的这些小店,太不争气…这般想来,饼铺的吴大哥昨日里带着媳妇儿来,与蜜儿签了字画了押,买了那羊脂胡饼的配方过去,又许下三月的四分利水钱给蜜儿为回报。已然是西街一干小门面儿的高光榜样儿了。蜜儿心中颇感欣慰…中午,日头正盛。三人正在东街口上面铺搭起的凉棚里坐下。这东西街口交界处的小店,卖鱼面为生。门前鲤鱼锦旗,招揽食客。门楣上“鱼三绝”三个大字,便是这小店儿的特色之处。鱼骨熬汤,色泽奶白,一碗面,鱼片、鱼丸、鱼松,三样儿凑成一勺做浇头。沾着蒜泥儿酱油碟儿吃,便是鱼三绝。蜜儿尝了一口下来,却觉几分特别,不过特别之处,只在这鱼汤的新鲜之中。其余所谓鱼三绝,只能称得上平平,特别是这鱼片,肉柴且易散,与毕大叔教她的鱼片做法儿,乃是天地之别。阿彩埋头吃着,小丫头刚来京城,吃食上头只求果腹,啥都不挑。明煜吃得却是不甚满意,他尤为记得住着绣房中时,吃过丫头那碗鱼片粥,鱼肉香滑,嫩而不柴。舌头一旦被养得刁钻了,再食平平之物,无味至极。不过草草几口,便就撂了筷子。蜜儿自也看出来几分他不喜欢,凑着他耳边小声道,“一会儿回店里,我来做这鱼面给二叔吃。”明煜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胃,“留着七分余地与你的…”话刚落了,东街上一行马车走过。蜜儿一眼认得出来那骑马领车的人,是明远。她自生了几分警觉,再望向那马车里头。珠帘被人撩开,那叫慈音的小姐,正探出来窗外看了看街头景色。不过潦草扫了一回一旁新开的洗面药铺子,便又收回了目色去…蜜儿起了身,与阿彩留了半吊儿铜板,便就起了身,与她交代,“一会儿,你扶着二叔回店里,我去看看便回来。”明煜听得她口气不对,方想开口询问,便听得那丫头脚步声急着跑远了。只好捉起阿彩来问,“她去哪儿?怎如此着急?”阿彩望着蜜儿背影,摇了摇头,“姐姐没说。不过好像是跟着那大官爷的车马后头去了。”“什么大官爷?”他心起几分紧张。“上回来过我们店里的,和一位小姐来吃酸汤粉儿的。”阿彩想起来,“二叔你不是还在后堂那里,听了好一会儿他们说话吗?”明煜恍然。可蜜儿为何寻明远而去…阿彩张望着,方琢磨了出来:“上回那位小姐,好似今日也坐着马车里的…”“……”上回那丫头嘴上说不乐意替他去寻人,今日却急匆匆地去了。他自担心起她出什么事儿,可自己现如今又无法出现在明远面前,便就吩咐阿彩,“我自己能回去。你且去跟着她,让她莫在那大官爷面前出头。”“二叔你真能自己回去?”他心紧着丫头,便也顾不得自己。不过连日来他也尝趁着夜色,在店外外走动,街头巷尾已然熟悉,想必回去自家小店不在话下。“可以。你快去。”慈音在林府上住下数日,到底几分不大适应。那冬日里落下来咳嗽的毛病,更甚了几分。林阁老年岁大了,林府上是林夫人掌事。家中子女众多,林夫人便就没多少心思放在一个被人托付而来的养女身上。只那日入府之时,慈音与二老草草敬了一杯茶,日后,便再未有过太多的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