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琴自幼便有些害怕嫡母,便就与慈音说了别,回去自己的院子了。慈音只带着巧璧,拎着那食盒子,往方氏的惠慈轩里去。巧璧一旁扶着小姐,小声醒着,“老爷身子不好,夫人近日来面色也都不怎么好。小姐这么一去,怕该是要听难听的话的。”慈音却只淡淡的,“母亲心情不好,便更要吃些香甜的散散闷气儿。”巧璧一笑,“小姐可瞒不过我们。二爷每日夜里回来,都得去夫人那里请安。这些点心放在夫人这里,让他见得这食盒子、白玉花儿碟子,他便得知晓小姐一番心意了。”慈音微微叹了声气,抬手一戳那丫头的眉心,“现如今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巧璧了,改明儿你来做小姐罢。”巧璧笑着认了错,“小姐可莫怪我,我不说了便是。”慈音见她模样,方露了笑。巧璧自也不提二爷了,只扶着自家小姐,往惠慈轩里去。慈音行至偏堂门前,却听得林姨娘也在里头,许是下午过来说话,还未回去。慈音正打算进去给母亲问安,行到了门边却忽听得自己的名字,原是姨娘正道,“慈音尚且还能靠着她哥哥,香琴怕也只得倚仗着夫人了。香琴虽不是嫡长,可也算是老爷唯一的亲生女儿,夫人不为她打算,也该得为二爷打算。眼看着日后是那位当家,便就让香琴先与方家将亲事定了,也好与二爷事先寻个靠山。”慈音听得林姨娘是在与母亲说香琴的婚事,方没再往里去,只悄声退去了门边听着。她自是记得,香琴自幼与方家嫡长的表兄要好,如今确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岁。林姨娘原是母亲从方家带来的陪房丫鬟,今日来与母亲求的,便该是香琴与表兄的婚事…方氏小饮完一口茶水,方将茶碗撂下去了桌案上,“老爷今日依旧安康健在,你便如此慌乱,叫儿女们见着了,该作如何想?”林姨娘连连垂眸下去,听着训斥。方氏轻扫了一眼她的面色,方继续道,“且不说方家如今在朝堂上也并非稳固,还需得傍着我明家,做不得远儿的靠山。我家嫡长女的婚事还未定,何时便要与庶女说亲了?你便就看着眼前一亩三分地,以为寻得个最好的,便急着让我去说亲?岂不知道自己短浅?”林姨娘顿时无话,帕子擦起眼泪来,又多说了些赔罪认错的话与方氏听…慈音见得眼前这番景象,便不好再进去了,只又领着巧璧出了惠慈轩。等回了自己的箫音阁,方让嬷嬷再将那食盒子送了过去。可仔细想来,姨娘如此着急香琴的婚事,也多是因得父亲的身子不好,哥哥虽是位高,嫡母却早早与哥哥生了嫌隙。姨娘又是母亲带来的人,心中不安便定是有的。等用过晚膳,慈音方又起了身,行去了就静松院里。屋子里灯火有些暗,嬷嬷伺候完明炎的粥食正从房中退出去。慈音手捧着本古卷,便寻去了床边坐下。见得榻上明炎正欲睡着,因得久卧病榻,父亲面容已经几分枯槁。慈音不觉也几分心疼。她出生之时亲生父母便已经亡故,自从记事开始,便也知道自己和哥哥并非明炎亲生。可父亲依旧当她作嫡亲的女儿看待,疼爱有加。慈音抬袖轻去探了探父亲额头,觉着并未发热,方觉安心,手掌又顺着父亲瘦削的面庞,碰了碰那些花白的须发,心间又起了些疼惜…床榻上的人,似是被打搅到,眉间微微皱起,缓缓睁开眼来:“是慈音来了啊…”明炎声音沙哑,见得女儿在床边上,却强撑起来一副笑容。看清楚了女儿面庞,方发现她眼眶中似有什么东西在闪动,明炎缓缓抬起手来,抚去了她面庞上,“傻姑娘,哭什么?”慈音方收了眼泪,抿唇笑了起来,又拿起手中古卷与他道,“怕父亲闷着,我来与父亲读书的。”明炎笑道,“好。”说罢了,又想抬声叫嬷嬷来添烛火。慈音忧心他动气,便让巧璧去办了,方又与明炎说起自己这古卷来历,其中故事。慈音声音文弱,说起这些来,悠悠然然却又有条有理。明炎也心知女儿是不愿提起他的病情,只默默边颔首边听着。等得小半本子说完,慈音方觉着口渴,支开巧璧去倒茶水来。方听得明炎提起,“家中有煜儿坐镇,我尚且放心。只是你的婚事一直没定下来,却也不知煜儿是作何想法。若你真是心许远儿,为父也有些别的办法。我与内阁林大人多有几分交情,便先将你过继过去,再嫁来明家,也不无不可。”慈音听得这席话,只觉心绪林乱,只得顾左右而言他,“我听他们说父亲胃口不好,近日可有什么想吃的,我明日与父亲张罗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