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鸾的唇动了动,她垂下了眼,轻声道:“母亲……就算是儿……求你……也,不行吗?”严蓁没有说话。萧鸾深吸一口气,眼神终于变得凌厉起来,道:“去抓人!”这三个字斩钉截铁。左右立刻动了起来,严蓁刚想动,萧鸾已经上前一步,按住了严蓁的肩头。她看着严蓁,严蓁也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那一瞬间,严蓁想起了多年前,萧鸾刚到她的景仁宫,还是个畏畏缩缩的模样,她撑着下巴,看着这孩子吃饭的模样。她当时心里是怎么想的呢?这孩子流着北狄蛮人的血,是不是个会咬人的呢?到底是个狼崽子啊……“母亲,对不住了。”萧鸾低声说道。但是她的手十分稳,她看着只剩下半条命的曹睿被接了出来,连眼也没有眨一下,转身离开。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打算风雅一把,核心内容都分在诗词里了:)===============千秋岁朝中闹成了一锅乱粥,无数人暗中讨论此事,又不敢动声色。圣上不顾太后和先皇后的阻拦,强硬的提走了曹睿一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朝中。虽然人人没有表明,但大多数人觉得圣上这事做得着实有点不对。再往细了想,一个说法便呼之欲出,浮于表面了。先帝或许是死于圣上的手中。而她又指使齐霁真下令处理掉先帝唯一的子嗣。否则的话,那封诏书为何会跳过子嗣,直接指定萧鸾呢?这样的言语从朝中流传出来,再流入京中。普通百姓可能不会在意,但读书人却是不同。读书人求的就是天下事,如今圣上置兄弟亲伦不顾,这怎么能行?萧鸾仿佛没有听到这些声音,她直接下令三司会审。于是朝中浮动的声息稍缓,但这一审就是大半月,一点声音也没有动,人人都觉得自己要坐不住了。折子想雪片一样铺天盖地。萧鸾每日里的脸色黑得像锅底,就算在朝中大发脾气也无济于事。毕竟朝中的重臣百官与齐霁真之间有直接的利益关系,自然不会当众说话。而底层的官员和民众却不一样了。而自五代前女帝的辉煌过后,时间已经间隔得太久了。民众总是善于遗忘,而民间溺杀女婴之风还未断绝。这些人里。有的是苦读许久,却发现自己要与一向看不起的女性一同竞争,有的则是输给了女性的同辈,认为是对方抢了自己的机遇。他们本就不甘,今次的事一下子让他们强压下的不甘有了个发泄的出口。有人云:“养女太多,一费也。”亦有人云:“盗不过五女门。”民风如此,高位者自己有本事,不惧其他。但其他人特别是那些生活的失败者却不同。陡然之间,女子也可出门养家,因此娶妻的价格贵了,不好娶了,不能贱卖了。打老婆不行了,因为老婆也可赚钱,自然有了底气。和离也不必只能夫家提出来了。就好似牛羊陡然翻了身,怎么不令人惶恐呢?齐霁真和萧鸾所做的事情,往深了说,触动的是所有既得利益者的利益。这些进展原本是缓慢的,不被人注意的。但经过有心人故意的宣扬,被触动者就陡然清醒过来。失败者们也立刻找到了发泄的渠道。如今流言四起,这些舆论不知在暗中发酵了多久。而今便都得了机会。大夏不禁言论,广开言路,为的本是让皇帝能体恤民情,看到普通的人生活。但递交到萧鸾手中的言论,却让她气得七窍生烟。“齐三娘独坐首辅之位数年,专断独行,请圣上核查。”“齐霁真此人,纵容女子开科,又鼓吹女子出头露面经商,与礼制相悖。”“如今各地农人涌入城市,乡中无人耕种,父子妻儿离散。而女子及笄不嫁,或是外出,或是读书。长此以往,我大夏将人丁奚落。齐首辅实乃我大夏千年基业的祸害!”“陛下年轻气盛,万不可被首辅妖言所惑。需知男女阴阳,四时调和,各有其职才是正道。”语言纷纷,萧鸾作为男性时,很多的话她从未感触这样深刻过。但是而今,她做皇帝坐在这个位置,或许无人质疑,于是所有的声音都由齐霁真所承担。此前被强权压下的那些话,那些基于很多认知上不可转变的观念就一下子都涌上来。而那些言语里,萧鸾身为一个女性时,男人居高临下的指责和说理则更让萧鸾觉得难以忍受和天然的抗拒。早朝时,齐霁真当众摘下了头顶乌纱,跪在萧鸾面前:“陛下,如今舆论纷纷,虽然此案还在审理。但臣无法自证清白,亦无法服众人。臣请暂且卸下职位。”萧鸾看着跪着的齐霁真,嘴唇颤动。她扫过朝中的人,看着他们各种各样的表情,最后闭上了眼睛,同意了齐霁真的请求。她可以杀十人、百人、却难杀天下人。只有让萧涅子嗣的事尽快平息下来,才可能让齐霁真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