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像一片黑压压的蚂蚁,每个人都劳碌着。
汽车行进过去的时候即便再缓和,那溅起的水花也会弄到那些黑灰色的布料上,即便他们看不出。
他遥遥地在人群一瞥,却意外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侧脸。
她微微仰着头,白皙的脸在为生活奔波的那片灰暗中尤为显眼。
他听奈婶说,她前些日子,带着一筐的莲蓬,说感谢这些天他的照顾,她要回到属于她的地方去了。
他知道她说的是些许落败的堤岸,说的是这条拥挤又鱼龙混杂的街道,他料想她的日子,应该不大好过,他也从来不觉得她的入住,对他来说是一种打扰,但她还是走了。
他见过她缩在那些混混脚下咬着牙一言不发,他偶然地打了打灯光,就像他每一次遇到这些需要举手之劳的场景一样,但他只能路过一次,却不能一直在她的世界里,所以他自然地认为,她回到了这里,依旧还要过从前的生活,无依无靠,漂泊伶仃。
但那是人人要各自背负起的属于他们自己的人生。
就像他,也只能偶尔再路过一次的时候,坐在车里。
车窗外面的街道两边突然涌过来一帮孩童,天真地举着手里的东西朝一个方向而去。
他发现她们都纷纷涌向她,那手掌里小小的是硬币,他们用恳求嘉奖的眼神望着她,她弯着腰收下,而后清点后又从手掌里拿出几个,放回那几个孩童的手板里,而后他们拿着钱,欢欢喜喜地跑了。
他不由地嘴角一弯,她倒是挺知道怎么做生意的。
于是他开了口,与司机说:“靠边方便的地方,停一下。”
司机以为先生要下车,但停了许久后,也没有见到后面的人有动作。
漆黑的车窗缓缓落下,他一只手先伸出了车窗外,手指沿着窗沿敲了敲。
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出声叫她了。
“佟闻漓。”
*
佟闻漓听到有人用中文叫她的名字,下意识抬头,正对上了停在路边树下的车。
她认出了那辆车,条件反射一样脸上舒展出灿烂的笑容,脚底生风地朝他奔去。
树影下的车窗里,男人浅浅地望着她。
“先生!”她手里还拿着没发完的一束玫瑰,直直地跑到车门外,微微弯腰,把自己的两个圆溜溜的眼珠子露在他的车窗里,“您怎么在这?”
她的笑容比刚刚要灿烂许多,好似他们的重逢带给她许多的喜悦一样。
“我刚好路过这里,遇到你。”他看着她,原先秉直的身躯微微朝她的方向弯曲,打量了一番她,下了判断:“最近过得还不错?”
“嗯。”她点点头,“您呢?”
她倒是关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