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胭心下大震,一时迷茫的望著她,说不出话来。
是啊,她似乎从来没有试著去改变过。
似乎在这裡,对著有魄力向那些制度挑战的间阡平表达一声认同,就已经是她最大的勇敢瞭。
她不敢,也从未想过,去改变自己的生活,小时候她喜欢跑跳,可父亲说女子这般成何体统,于是她便规规矩矩的走路,即便她最喜欢迎风跑在溪边的小路上。
似乎她已经习惯瞭,听从,乖顺,体量他人,人们都说,那样才是一个女子应有的样子,而她自己喜欢做什麽,喜欢怎麽生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成为衆人眼裡一个好女人应有的样子。
其实跟在温伊伊身边,也不仅仅是温伊伊看自己听话而喜欢招到身边呼来喝去。温伊伊身上有那份她所没有的自在,她喜欢看著温伊伊的样子。
但她从没想过自己活成那般模样,隻因为她一直觉得,她不行。
曾经,也是有一些机会摆在她面前过的,譬如两年前,她的长兄江显因著整日裡花天酒地,将父亲的几个佈庄经营得尽是赤字,母亲一怒之下将佈庄收瞭回,可又不敢报给父亲,隻因著担心父亲会转手将两个佈庄给庶子们打理,于是思来想去,便瞒著父亲,名义上继续由长兄打理,实则自己代为照看。
其实那时候母亲光是管理府裡的事便已然忙不过来瞭,又如何顾的上佈庄的事,她作为母亲除瞭长兄外唯一的亲生子女,若是开口,母亲未必不会将两个佈庄交给她打理的。
可是她没有,因为她觉得自己不行,长兄这样的男子都无法经营好,自己什麽都不会,也没有经验,又如何能成功呢?
可她为什麽不去试一试呢?就像她说的,她不会可以去学的。
是瞭,间阡平说的对,她就是这麽想的,常年的耳濡目染之下,她下意识的觉得自己是个需要人照顾的弱者,她什麽都不会,她做不好的,她从来没想过哪怕一次,去变强,去努力试试。
其实都是懦弱和懒惰的借口。
想到这些,她的眼眶裡蓦地盈满瞭泪水。
间阡平吓瞭一跳,连忙拿出帕子来,却是不知道是该塞给她还是直接帮她擦眼泪,举著帕子在那裡微有些尴尬。
唉,这事闹的,她不过是见著江胭对自己那些反对束缚女子的观念很是认同,隻是陷在瞭男子给女子设立的女子能力不足的印象裡,意识不到自己隻是缺乏自信而已,念著她前面还给自己亲手做瞭糕点,便想点她几句。
谁知自己到底还是话说重瞭,给人傢小姑娘都惹哭瞭。
间阡平有些慌乱将她颊边的泪水上擦瞭,懊悔的道:“哎呀我都是胡说八道,你别哭啊。”
江胭却自己用手背拭瞭泪,哽咽著道:“没有,你说的都对。”
小姑娘的面颊上还带著泪痕,扬头朝著间阡平展露瞭一抹笑容。
“也许有一天,我也能和你一样,不用去讨好其他人,就做我自己。”
间阡平帮著江胭擦干瞭眼泪,温声笑道:“哟,那可难瞭,人活在世上,哪能有不妥协的时候,隻不过多努力一些,便能相对的多自在几分罢瞭。”
江胭直直的凝视著她,哭过的声音略带瞭鼻音,听上去娇娇弱弱的。
“那你也有妥协的时候吗?”
间阡平浑不在意的道:“当然有,我现下被绑在你堂兄身边,可不就是既要妥协又要讨好他吗?”
江胭认真的思考瞭片刻,摇摇头,道:“你这不算的。”
间阡平不服瞭,道:“怎麽不算瞭?你该不会以为我会同这世间许多女子一般,觉得能嫁个相貌好又有权有势的男子便是上辈子积的福瞭吧?”
“这自然不是……我隻是觉得,堂兄一颗心对你好,你们……最多算是互相讨好。我听阿晨堂兄说过,自你到来,衣食住行,堂兄无一不亲自过问,怕你吃不惯江夏的菜式,还特意令人去寻瞭永安的厨子来,还有这些时日,他担心你闷在府中无趣,听到阿晨堂兄出主意来极山,这麽多年都没来过极山的堂兄立时便应瞭。
还有刚刚,这次去山庄旁边的场地游玩是几个长辈提议的,便是一心隻想陪在你身边的堂兄都不好不去,我听卞秋说,你一句不想去,堂兄便让你在这裡歇息瞭。你说你在讨好堂兄,我不清楚你们的事,可就我见到的而言,堂兄确实从来没有这样讨好过一个人。”
间阡平一时竟无力反驳。
坦白说,江曦确实是对她极为纵容的,而她也的的确确感受到瞭,江曦在努力的对她好。
而如果说他们两人都在讨好彼此,那麽显然她面对的难度比江曦要低很多,隻因为于江曦而言,似乎隻要她在身边,他便已经很满足瞭。
“……也许吧,隻是这世上的事,很多不是一句两句便能说的清楚的。”
间阡平陪著江胭又说瞭会儿话,想起自己原本要出去走走,便想邀瞭江胭和自己同去,不料江胭却说要返回场地去瞭。
“今日长辈们好些都在,我是借口回来取东西才出来的,这会儿也有些时间瞭,是该回去瞭。”
间阡平不解道:“你来见我又不是什麽见不得人的事,为什麽要找借口从场地上溜过来,待散瞭宴再过来不是也行吗?”
江胭抿瞭嘴角,小声道:“伊伊她和我住在同一个院子裡……”
间阡平明瞭,温伊伊定然是不愿意让江胭来见自己的。
她无语的道:“你就是太让著她瞭,小心挨欺负。”
江胭笑笑,道:“阡平,你可要和我一道去场地看看?今日人多热闹,设瞭好多游玩的事物,有投壶,还有捶丸,宴上也有在行酒令,听说午后鲁固将军还要带上些公子将军们一同去打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