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裡一声巨响,外间躬身站著的卞秋一惊,立时便冲瞭进来。
温泉室内,屏风已然被人拍倒在地,七零八落得散瞭架子,而温泉池中,并没有什麽人。
江曦背对著她的身影带著前所未有的阴鸷狠戾,有什麽东西缓缓滴落在地,卞秋的目光下移,江曦那垂在身侧的右手上,红色的血痕蜿蜒著流过指尖白玉般的肌肤,显是方才盛怒之下,被屏风所伤。
卞秋想劝说江曦去包扎一下,然而望著他冷绝的背影,却有些退缩。
她从未见到过大公子这样。
“备马,我要亲自追击。另外,她绝不可能凭空消失,这室内定然另有出路,你与卞夏给我将这裡仔细搜查一遍,就算是把这裡拆瞭,也要给我把她的行踪给我找出来!”
……
间阡平和连镜自那处洞穴爬出,果然便已到瞭小山的另一头,郡守府内虽有重兵把守,不过洞口处此处乃是一小片森林,已不在郡守府范围内,两人行出,上瞭连镜一早准备好的马,便直奔山林深处去瞭。
连镜一早安排好的藏匿地点是一处猎户傢,早年他曾救过这户人傢,是十分可靠的藏身之处。
山上的猎户不少,不过彼此并不挨著,两人深夜骑行,一路上并未被人发现,很快,便到瞭那名猎户傢。
依著连镜的计划,两人躲在瞭猎户的地窖内,打算等江曦遍寻不到踪迹,大军又不得不继续啓程时,再出来谋划下一步。
第二日午时,猎户傢的长子来给二人送瞭饭,顺便说瞭下外面的情况。
“江大公子和沉军师,鲁将军各带瞭一万人马,正在彻夜搜查,按著如今的速度,怕是三日内,便要寻到此处瞭。不过我傢这处地窖的入口隐秘,连公子二位不必担心,想来便是搜到此处,也未必便会发觉。”
间阡平和连镜闻言皆是一愣。
连镜放下碗筷,问道:“你说他派瞭军队四处搜查?”
猎户傢的少年十四五岁的样子,点瞭头,道:“是,听传闻,好像郡守大人和沉军师极力劝谏,不过江大公子一意孤行。”
少年送过瞭饭食,便从地窖内离开瞭。
连镜面上带瞭几分讥诮,道:“都说这江曦年轻有为,虽年未过双十,却老谋深算,原来不过是个冲动无知之辈!”
间阡平面色凝重,她当然知道江曦不是鲁莽愚蠢之人,而他会这样做,最大的可能,便是他明知这样做不妥,依旧不惜代价也要将她抓回身边。
若是如此,即便他们躲过搜查,他也不会如他们所料般,轻易的放过他们,率著大军离去。
打量著间阡平面色沉重,连镜隻道她担心大军搜查之事,便安抚道:“阡平你别担心,这地窖入口藏的很好,便是大军搜查,新梁这麽多人傢,哪能查得那般细致,定是不会发现的。”
间阡平望向他,比起自己,更担心连镜的安危。
“你乔装在郡守府做下人,如今和我一同消失瞭,江曦若顺著你这条线查下去……你一路来到新梁,可有暴露过身份?”
连镜摇头,道:“你且放心,我一路都十分谨慎小心,另外江曦大抵不会知道郡守府少瞭一个下人。”
说著,他从换下的衣物裡翻瞭些金玉首饰出来。
“我去救你之前,特意先去偷瞭些值钱的物件,下人偷窃财物后出逃这样的事在大户人傢也不少见,何况我是从侧门离瞭郡守府后,再绕到山洞另一侧进的温泉室,衆人眼裡,我拿瞭财物便跑出府瞭,而你是在温泉室内失踪的,根本扯不上什麽关系。而且我拿东西的时候心下是有掂量的,挑的是几样值钱但于郡守而言又不那麽贵重的物件,所以在你失踪的这个节骨眼上,郡守根本不会分出心力去管下人偷盗这样的小事。”
间阡平点头,扒瞭两口饭,心中依旧一片忐忑不安。
第二日一早,还未到约定送饭的午时,地窖入口处便传来瞭动响。
间阡平紧张的朝著入口望去,借是昏暗的火光,见是猎户亲自下来瞭。
猎户年岁不到四十,面上带瞭些焦急之色,几步过来,道:“连公子,不好瞭,江大公子将钱老郡守一傢给抓瞭!”
连镜面上一急,上前道:“你是说姨父一傢?”
“正是,说是老郡守一傢与人合谋,在郡守府内的温泉池中偷盗瞭江氏的宝物并藏匿瞭起来,说若不交出宝物,便要杀掉老郡守一傢!”
江曦是如何得知间阡平的消失与他连镜有关的?
连镜一脸的不可置信,惊讶与焦急令他声音都变瞭。
“他莫不是疯魔瞭!?我姨父于新梁在任期间深受百姓爱戴,声望极高,如今虽已辞官养老,却依旧受人敬重。他这样滥用私刑,用的又是这般理由,谁人看不出是栽赃嫁祸,他这样做……不仅会失掉人心,令天下贤者心寒,还会被张浦借题发挥……先是在京都周边动兵,随后又要斩杀清官,他、他真是疯瞭……”
猎户哀叹一声,道:“老郡守的贤德,百姓自是知晓,听说已然有人在自发为老郡守请愿瞭。”
连镜道:“是瞭,想来他也隻是虚张声势,又怎会真的做下这般于己不利之事……”
一直沉默不言的间阡平深吸瞭口气,平複瞭下心绪,望向连镜,道:“他既已做下这样的事,名声便已经受瞭损,杀与不杀,未必会差很多。”
连镜面色一白,眼瞳中带瞭些苦痛与犹豫,一边是挚友,而另一边是至亲,无论哪一个,他都不忍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