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杏娘是个有心机的人,将俞婉放养长大,冷眼看她嫁入高门后院,殊不知,以她的能力,嫁得越好过得越惨。除瞭一张脸能看,全无用处。周少爷房裡的一个大丫头都比她拿得出手。
可要说全然是胡杏娘的错,也不尽然,她统共一儿一女,儿子瞎眼,女儿早夭,全是俞婉干的,换个人吃瞭她的心都有。所以,重来一次,俞婉谁也不怪,隻怪自己、怪命运叫她生下来就没亲娘教养。
俞婉并没有著重打扮,粉也没抹,口脂也不擦,带上给俞香月的添妆,出门来叫醒寇芙,姐妹手牵手锁上门。俞傢兴跟胡杏娘昨天就去帮忙瞭,今天走得很早。俞傢四房那一处山坳,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俞婉到的时候,院坝裡摆瞭上十张桌子,人们或站或坐,谈论著收成农事。
胡杏娘跟一大堆婶婶嫂子们在早就搭好的敞篷下收拾饭菜,爹跟二叔还有其他隔房的叔伯们说话。俞婉先去看瞭俞香月,她也起来瞭,喜娘给她梳瞭婚嫁发饰,正在开脸。今天的俞香月果然很不一样,既有新嫁娘的娇羞,兼之纯情少女的妍丽,一脸幸福。
屋裡地下挤瞭十来个俞傢的小娘子,俞婉等人都说完话,这才上前一步将添妆给瞭俞香月。她们俩虽隔著一房,相比俞罗衣这个嫡亲的堂姊妹,香月反而跟俞婉更亲近些,拉著她的手说些亲密的话。
吉时到瞭,迎亲的人也来瞭,喜娘跟几个嫂嫂簇拥著俞香月往外走。俞婉站在最后,看新人敬茶,拜别父母。三婶眼睛裡含著泪,又笑又哭的,俞婉就想起她上辈子成亲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十七岁,丧妇长女不好嫁,她跟胡杏娘又不对付,嫁得丈夫乃是周傢庶子,那种大傢庭出来的少爷公子,养尊处优,最知道怎麽才能维持奢侈的生活。她一没娘傢,二没嫁妆,是被嫡母压著才迫不得已娶的,自然不重视,成婚典礼的规模不像娶亲,倒像纳妾——这也是她被妯娌们嘲笑的根本原因。
寇冲那个时候已有赫赫战功,威名传遍傢乡,俞婉昏瞭头,被他后娘一撺掇就不管不顾瞭。后来也有后悔的时候,隻是她一辈子需要后悔的事情太多,早没有条件也没有人为她的错误兜底,硬著头皮也隻能走下去。
嫁去周傢之后,她确实成功膈应到瞭寇冲,犹记得他知道瞭消息,那麽多年第一次主动去找她,眼神说不出的阴戾冰冷,恨不得撕瞭她似的。到底没把她怎麽样,之后就把她爹跟胡杏娘接到化隆县他的府邸住著,后来俞婉在周傢受瞭委屈,也曾回傢找过爹,她从不跟爹说那些事,隻不过想在亲人身边寻求点慰籍。
俞婉眼含豔羡,目送俞香月出门。这一次,她也要好好嫁个疼她爱她的男人,尝尝火热的日子是怎麽过的。
冬月过去地很快,转眼就到瞭年关。寇冲出门小半年,隻往傢寄过两次信,走得时候还瞒著傢裡。胡杏娘知道儿子偷偷跑去安西卫入伍,狠狠哭瞭一场,随即忙不叠振作精神,打点行装吃食给他寄过去。
随著第二次的傢信到来,还有一大包东西,来人毕恭毕敬尊称胡杏娘为夫人,将包裹交给她。寇冲给得东西分成瞭好几份,细心地写瞭签子,有俞婉单独的一份。
胡杏娘面含不悦,似乎有些不想给,又想打开看。俞婉一口气就冲到头顶,本来不想要寇冲的东西,胡杏娘吃她的喝她的,这半年来白净丰腴瞭不少,一点东西舍不得出,铁公鸡都没她吝啬。
价值不菲的粉珍珠
俞婉面不改色拿著自己那份回瞭房间,打开盒子一看却愣住瞭,东西不差,相反,是太好瞭。安西卫就在黄河流域接近源头的上游,每年往长安进贡的粉珍珠天下闻名。俞婉上辈子也隻有幸在县令傢老夫人的寿宴上见过,当时还隻是大拇指那麽大一颗,就叫人宝贝地不行,据说皇宫裡一年也不过隻得五十颗而已。
寇冲送给她的这五颗,铜钱大小,色泽光润,放在手裡很有分量。拿去长安城,百两银子一颗还有人抢著要呢。可以制作成首饰,也可以磨成粉或者入药,或者搽脸,都有极大的好处。
寇冲不声不响送她这麽大个礼,是怕她在傢裡对他娘和妹妹不好吗?而且贡单上的东西,也不是平头百姓能消受的,她拿著也戴不出去,被人发现还是一桩大麻烦,寇冲这是在害她吧?
俞婉下意识代入上辈子的消极思维,毕竟她跟寇冲打交道以来,就没得什麽好,被害习惯瞭。
想不通他想干什麽,俞婉隻将珍珠压箱底锁起来。除瞭粉珍珠,还有几件貂皮,很完整地几大块,同样是有钱难买的好东西。俞婉摊开看瞭一下,琢磨著做成帽子或者夹袄,在酷寒的北地肯定很保暖。不过,暂时先不要动。
随即,她又想到他哪来这些好东西?私自打捞河蚌可是违法的!
算算时间,那件事应该就是现在发生的。寇冲的爹寇建德十年前入伍,五年前传来死讯,军队那边连他的遗物都送回来瞭。谁也不相信他没有死,哪裡知道他独自一人,孤军深入草原上的夷人部落,卧薪尝胆两年,带回来夷人一个小部落首领的头颅跟无数奇珍异宝。
同时,也被安西卫指挥佥事府周佥事看上,招为女婿,就此在那边安傢落户。如今已经是镇守一方的大将,两个儿子都生瞭!突然冒出来一个前妻的大儿子,不知他作何感想。
不过,依照前世的情况,肯定是认下瞭,毕竟寇冲骁勇善战,实在是难得的良将,一个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儿子谁也不会舍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