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你所说,我和苓苓在一个孤儿院长大,我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孩子,因为我长得瘦小,所以成瞭其他孩子欺凌玩弄的对象,是苓苓,将我从那些孩子的手中救出。那天,我们一直跑一直跑,跑到瞭一座山上,虽然过去瞭这么多年,可我还是记得,那天的夕阳很温暖,勾勒的苓苓的轮廓也是那么温暖,我们发誓要互相保护,做一辈子的朋友。随著时间的推移,我们长大瞭,时间就像一个无情的杀器,即使最好的朋友,也逃不过关系由深转浅的悲哀。苓苓越来越漂亮,也越来越受欢迎,追她的男生很多,可是他们每次都隻注意到她,而忘记瞭我的存在,我就像一个陪衬一样,慢慢的,我也不去理她,和她的交集也少瞭,真是讽刺,就连我暗恋的裴培学长也喜欢苓苓,这让我越来越憎恨。”
荀卿的手指一点一点收拢,捏成瞭拳头,“可是苓苓却不识好歹,面对同学们的表白无动于衷,似乎……似乎喜欢一个与她隻见过几面的笔友。”
“笔友?”
“对,我们对那人也知之甚少,隻知道每次苓苓收到那人的信都会脸红耳热,就像一个全新的她。我不知道那个人的真名,隻知道他的笔名是‘贝裡斯’。”
水影颔首,默默记下瞭这个名字,“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不用客气,我隻是想赎罪而已,这些事情憋在我心裡太久瞭,如果你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荀卿擦瞭下眼泪,继续说:“那是三年前的一个夜晚,我们探险团去郊外野营,大傢都喝瞭很多酒,我早早就睡瞭,半夜的时候,突然被苓苓的尖叫声吵醒,我迷迷糊糊的,刚睁开眼,就看见那几个畜生正在欺侮苓苓,苓苓的衣服被撕得七零八落的,眼眶通红……他们不是人,是野兽!苓苓就像风中的一朵残花,脸上全是绝望,我当时很害怕,以前这些探险团员在我的印象中都是文质彬彬的,我真的不敢相信他们居然会做这种事情,那一瞬间,我就像鬼迷瞭心窍,突然想起那些大傢将苓苓衆星捧月的场景,我想我真的疯瞭,被嫉妒吞噬瞭理智,居然没有去管她,而是背过身去,假装继续睡觉……”
她突然捂住双眼,抽搐地说道:“我想我是忘瞭,那双在绝境中温暖我的手,我怎么能这样对她!那几个男的简直就是疯子!疯子!”
水影皱眉,隻觉得心头一恸,现如今荀卿的后悔是真的,可是那个夜晚,荀卿的残酷也是真的。她无法想象这样矛盾的心情却集中在一个人身上,难道嫉妒真的有那么可怕,会吞噬人的本心吗?
“还有一件事,我想向你确认。”
“什么事?”
“苓苓,她很喜欢小雏菊吧。”
“什么?”荀卿反问道,也不知是听不懂,还是假装听不懂。
“女孩子最瞭解女孩子的心思瞭,听炎探长说,那天你很肯定是苓苓的鬼魂回来複仇,我就在想,你肯定是在案发现场看到瞭什么,才会这样说的。”水影顿瞭顿,道:“炎探长命令手下搜寻,在爆炸现场的附近发现瞭一朵小雏菊,你当时一定是看到瞭这朵花,才会突然想起苓苓的。”
“你说是那就是瞭吧。”荀卿咬瞭咬嘴唇。
水影突然身形一顿,等等……
小雏菊……
贝裡斯……
而小雏菊的外文名就是‘bellisperennis’,音译成中文,可不就是贝裡斯?!
如此说来,这位神秘的笔友很有可能是苓苓深爱的人。真是可惜瞭这个女孩子,在最美的年纪却早逝,就像被折断的雏菊,可怜,可叹……
而眼前的这位嘛——
水影讽刺地一笑,红唇微抿,漂亮的眸子望向荀卿,“我想你也并没有十分愧疚吧,否则怎么会在看到裴培那样对待苓苓之后,还接受他的追求?”她冷哼瞭一声,说:“也许你早就知道,裴培是裴校长的亲儿子,傢裡很有势力,所以就算他们将苓苓抛尸荒野,最终在警察局也没有留案底,隻是一个‘意外身亡’草草瞭事。”
“你不能这样说我!”荀卿突然情绪有些激动,眼底闪过瞭愤怒,像火花突然爆裂开来,“水小姐从小锦衣玉食,想必没有体会过饥寒交迫,与人争食的感觉吧,可是我体会过!而且,这种感觉伴随瞭我整个童年,甚至现在午夜梦回,也被吓醒。也许人和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既然你天生就拥有人上人的好日子,又有什么理由来质问我?!对我这种人来说,要过好日子,就要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既然抓住瞭一根救命稻草,又怎么会放手?即使这稻草上面有扎人的尖刺也无所谓。对我来说,隻要是稻草,就没什么两样!可是现在,什么都没瞭,连裴培也死瞭……”
她的声音越来越激动,一种绝望的情绪笼罩瞭她,此时的荀卿明明在哭,可是心裡却不清楚自己为何而哭?是为香消玉殒的苓苓,还是为短命的未婚夫裴培,抑或隻是……为自己而哭。
也许人就是这样,本来不想还好,一想到伤心的事,就会一件跟著一件接连而出,最后像拔草一样,连根拔起,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越想越觉得上天待自己太薄,她将餐巾捏得皱巴巴的,心裡也是皱巴巴的。
水影看她哭得可怜,有一句话本想吞进肚子裡,可还是没忍住,脱口而出:“其实你不必为自己的冷漠找借口,真正想爬出泥沼的人,是不会靠稻草的。裴培对苓苓做出过那种事,足以说明他人品低劣,这样一个人能够靠得住,才是贻笑大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