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璓放下衣袖,纠正道:“也不是没输过,去年还输给长吉了。”长吉是金吾卫统领沈霄的字,李松道:“沈统领那不是一般人,您要是赢了他,皇上该叫您去做金吾卫统领了。”说得谈璓和胡杏轩都笑起来。众里寻他铁四跟丢了人,景玉将这一结果告诉燕燕,燕燕自是失望。直到角力会结束,那名事了拂衣去的书生也没有再露面。不贪名,不谋利,行事果断干净,确实很像金吾卫的作风。如若他是金吾卫,找到还不如找不到,燕燕如此安慰自己。这日和两个四川来的丝绸商坐在茶楼里谈生意,两人一唱一和,试图压价,燕燕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忽见一个穿长衫的男子立在书摊旁,背影欣长,像极了那人。燕燕霍然起身,丢下两个丝绸商,径自下楼走到书摊前,那男子还在。她拿起他旁边的一本书,假装翻书,余光打量着他。男子方脸大眼,忠厚模样,年纪在二十左右,与她所想差不多。他手里拿的是一本《孟子集注》。燕燕放下书,转脸向着他道:“公子,敢问贵姓?”她一身织锦绣服,阳光下金丝银线熠熠生辉,如兰似麝的幽香扑鼻,男子早已注意到她,只是不好意思正眼相看。闻她发问,有些惊讶,转过脸来神情局促,道:“在下姓陶,姑娘有何贵干?”燕燕道:“陶公子,请让我看看你的左臂。”陶生愣了一愣,难以置信道:“姑娘,你说什么?”摊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也吃惊地看着燕燕,心道这灯画似的美人不在家里好生待着,跑到大街上要看陌生男子的手臂,怕不是个疯子。燕燕浑不在意他人的眼光,淡定从容地重复道:“陶公子,请让我看看你的左臂。”陶生脸色泛红,下意识地捂住左臂,结结巴巴道:“姑娘看我左臂作甚?这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燕燕只当他在掩饰,招手叫来随行的两个小厮,吩咐道:“把他衣袖掀起来,让我瞧瞧。”这一定是个疯子!陶生骇然,转身便跑,燕燕急声道:“给我抓住他!”两个小厮风一般追过去,陶生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前跑,这整日读书的书生能有多少体力?跑过了一条街便上气不接下气,眼看要被追上,受剥衣露体之辱,心急如焚,忽见一顶官轿迎面而来,如见救星,扑上前道:“晚生有难,还望大人主持公道!”轿中不是别人,正是谈璓,闻言便命停轿,掀开轿帘,走出来打量他一番,道:“你有何难?”薛府的两个小厮见知府在此,也不敢造次,便躲在人群里。陶生眼尖看见他们,手颤颤地指着,愤然道:“回禀大人,有个疯妇指使这两人剥晚生的衣服!”衙役把那藏头缩尾的两人带到谈璓面前跪下,谈璓认出其中一个是薛府的小厮,不动声色道:“他说的可是真的?”两个小厮也不好否认,解释道:“大人,家主并无恶意,只是想看看他的手臂。”谈璓蹙起眉头,道:“看他手臂作甚?”小厮面面相觑,一起摇头道:“小的不知。”燕燕这时赶了过来,见这架势,知道事情捅到知府大人面前去了,不慌不忙上前行了一礼。谈璓看她脸色泛红,微微喘着气,追赶甚急的模样,语气淡然道:“于夫人,你为何要看他的手臂?”燕燕道:“大人有所不知,日前民妇家中失窃,贼人左臂被家丁砍了一刀,今日民妇碰见这位公子,见他身形与那贼人相似,便想看看他手臂上有无伤痕。”谈璓闻言,眉头舒展,对陶生道:“既如此,你让于夫人看看就是了。”陶生无可奈何,只得捋起衣袖,露出一条光溜溜的手臂。燕燕面露失望之色,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给他道:“陶公子,抱歉,让你受惊了。”陶生放下衣袖,没收那银子,红着脸道:“是小生不知原委,误会了。”谈璓道:“不知夫人家中丢失何物,说清楚,我好派人帮你追回。”燕燕摆了摆手,道:“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丢了便丢了罢,不劳大人费心了。”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为何把贼人的身形记得清楚,大街上不管不顾地追贼?谈璓觉得她态度奇怪,也没多说,道:“既如此,我回衙门了。”他转身上轿,燕燕见他背影,心中一突,怎的他也好像那人?“谈大人!”谈璓回头看她,她眼中波澜起伏,令他微微一怔,道:“怎么了?”燕燕抿了抿唇,不知该怎么说,总不能以追贼为名叫他也把胳膊露出来让她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