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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第1页)

偏生男人惯爱野味,连儿子也是如此,嫡出的大儿子撒手不管,段相尤为关怀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儿子,不仅手把手教导,连吃住都在一起。这是相府的丑闻,沈矜和沈育都无从知晓,因此发出这声感叹的是梁珩。段延陵的瞪视几乎要在梁珩脸上戳出个血窟窿。梁珩安之若素,回答沈矜的问题:“人欲所蔽,则有时而昏,然其本体之明,则有未尝息者。故师者当因其所发而遂明之,谓之明德。”沈矜笑道:“正解。”窗边,沈育再次将段延陵关在外面。须臾之后,段延陵从正门走进了书房。“边上让让。”他对连轸说。沈矜从太子一个人的夫子,成了三个少爷的夫子,如同一匹勤恳的老牛拖动三桶半罐水。段延陵与连轸,比之有沈育辅佐的梁珩更不如远甚。这两人就不是读书的料,奈何都有一颗脆弱的心。连太尉老来得子,宠得连轸无法无天,连轸唯独不能忍受别人拿他老爹开涮,而段延陵,唯独不能忍受自己居于逃生子段延祐之后。沈矜授课,要求学生记诵的内容很多,背得段延陵、连轸口吐白沫。沈师又日日检查,漏一句、错一字,挨手心一记。执行者沈育,铁面无情,将两位矜贵的少爷打得手心高肿,连轸流下不争气的泪水,段延陵则火冒三丈,几次三番欲掀桌离去,沈育当然不会制止,只会挂着讥嘲的笑冷眼旁观。段延陵受不了的就是被沈育嘲笑。他恨段延祐,是因为段延祐抢了他的东西,他恨沈育也是因为沈育抢了他的东西。“遭了瘟了。”段延陵挨了板子,愤愤坐下,手连笔都拿不稳。连轸已很有经验,道:“给你药?昨个我爹给我的。”他还很骄傲,因着连太尉大大称赞了他自觉跟随沈公治学的精神。段延陵白眼翻上天。轮到梁珩背诵了。“有斐君子,终不可喧兮者,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难得一见,记性最好的梁珩也一时语塞。沈育站他背后,一手拿着板子,一手悄无声息,在梁珩背上划了几笔。“欸他他他……他们!”连轸立刻举报,未遂,被段延陵捂嘴摁住。“呆子!”段延陵小声骂,“你想害殿下挨罚吗?”梁珩得以顺利地背下去:“於戏,前王不忘。”沈矜又将梁珩表扬一番。沈育挨着梁珩一张书案坐下,梁珩用汗湿的手捏捏他手指。“既言前王不忘,”沈矜讲道,“今日便来说说先桓帝的功绩。”桓帝尊号镇疆武威皇帝,与今上文神皇帝,号称一武一文。实际上是很给今上面子了。与缠绵病榻的文神皇帝不同,武威皇帝是正经军旅出身,曾受封于川南四镇——也就是如今川南王所镇守的涿水重镇。涿水四镇现下的规模与建制,基本是在武威皇帝时期奠定的。先帝为南亓江山的稳固,立下了不世功勋。更有甚者,桓帝曾在涿水战场拼杀之际,被乱刀斩去小指。他不以残缺为耻,而以军伤为荣,讲小指烧去血肉,做成骨戒,日日戴在手上。桓帝升遐后,此枚骨戒便被奉入帝陵祠堂。说起来,梁家帝王历代铁血魁梧,在马背上成长,踏着伏尸血河即位。独独到了文神皇帝这一辈,出了两个弱不禁风的。民间当然也有说法,皇帝毕竟不是先帝亲生血脉。“虽不是先帝血脉,”段延陵说,“也是嶂山王一脉,自然属梁氏皇亲。”连轸说:“可是陛下确实不像……”沈育问:“这话又是谁说的?”连轸说是他老爹,当朝太尉连璧。年轻人越讨论越危险了,沈矜及时叫停:“於戏,前王不忘,为的是‘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这句话,别的无关紧要的内容,多说无益。此一节咏叹淫泆,其味深长,当熟玩之。”到了朔风飘雪的时节,温室殿地底烧起火龙,滚水一部分与清水混合,聚成温室殿里一汪浴池,一部分流淌至储宫各殿,送来源源不断的暖气。梁珩泡在浴池里,浮尸一般仰面纹丝不动,口中发出语义不明的絮叨。念了一会儿,出声问:“今此三界,皆是我有,其中众生,悉是吾子。后面怎么背?”池边,沈育百无聊赖捧一卷轴,闻言奇道:“你怎么还背起外教经文来了?”“哎呀,”梁珩扑腾到池边,扶着池壁,挂着水珠的脸神采奕奕,“听说北边外教盛行,有许多南渡的北人也想在我朝传教,我先学学他们的教义,才好知己知彼嘛。”“你快说!”梁珩催他,“后面怎么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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