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时途径前院,见章媪仍在前院清扫,稚唯直接绕着她走了半圈,悄悄从其背后离开。
系统哈哈笑道:“怎么怂了啊阿唯?”
[这叫战术性回避。]
稚唯先是胡说八道,后无奈叹息。
[明明是我做出的事,感觉章家翁媪压力比我还大……还是先躲着点吧。]
不然她真怕忠诚可靠的老秦人会在几番纠结后,强行带着她去给公子扶苏请罪。
——等等、章家翁媪应该,不能够吧。
稚唯眼皮一跳,赶紧晃晃脑袋,甩去可怕的猜想。
但不管她怎么战术性回避,第二天的集体祭祀她躲不过去。
稚唯身为小女子没什么活动,一整天她做的就是慢悠悠跟随在队伍后面,看前面大小伙儿们扛着羊头、猪头等祭品,围着乡里“游行”一周,或者看一群少年穿着稀奇古怪的衣服,仿佛spy一样假扮成鬼怪精怪,另一群少年举着桃木剑煞有其事地“刺杀”他们。
这些多少还有些玩闹性质。
像正儿八经祭祀各种帮助农业丰收的神、路神、先祖等等,稚唯是参与不进去的,稍年轻一些的少年人都只能排后头静静站着,看前面长辈们肃容正色,对各种神灵或祷告、或祈求、或祝愿。
等一切祭祀结束后,天色逐渐暗沉下来,才终于到喜闻乐见的分食酒肉环节。
夏翁排队等着领肉,夏媪端着陶碗,以敏捷的身手从一众大妇媪小媳妇之间抢到一口酒,回身就塞给稚唯。
“阿唯快喝!”
稚唯还没看清碗底浅浅一层的酒液,先闻到花椒、侧柏叶的味道。
话说之前乡里酿酒的时候,这椒柏酒还是她提议搞的,味道如何她最清楚不过,喝与不喝都无所谓。
但见夏媪殷殷期待和充满慈爱的眼神,她还是仰起头,一口闷了这经过神灵保佑的药酒。
稚唯:“———”
稚唯崩住了表情,任由夏媪抚摸她的发顶,站在祭祀的夯土台基下说着对她的祝福之语。
待夏媪摩拳擦掌走出两步要给夏翁和她继续抢酒时,稚唯才哈哧哈哧吸了两口凉气。
妈耶!是她比例没放对吗?!
要不下次还是试试把花椒和侧柏叶分开浸泡吧。
稚唯咬了咬舌尖,舌头险些感觉不到牙齿的力度,她抓起荷包,快速摸出一块方方正正的米糕,趁周围人不注意一口塞进嘴里。
不成想,她冷不丁一转头,就和韩信、章三老的小孙子对上眼。
三人:“……”
看看少年和幼童同样浮着薄薄水雾的眼眸,稚唯默默又取出两块米糕。
在大人们热火朝天分酒肉的场面后,三人鼓着腮帮子,努力用米香压下口腔里的麻苦味道。
“信阿兄,二猃,你们俩怎么在一块儿?”稚唯含含糊糊问道。
古人为避免孩童夭折,是不会太早给孩子取名的,章三老的小孙子才五岁,只有一个“二猃”的小名叫着。
猃,是脸很长的狗。
稚唯初次听到以为是“显”,直到章三老得知公子扶苏以“诗三百”教她习字,一时兴起说起小孙子的名字,她才知道是“猃”。
这个字是章三老从《诗经?秦风》中择出来的,充分体现了作为长辈一面觉得“贱名好养活”,一面想要给孙儿起个文化名的矛盾心态。
当时稚唯对着老者画在黄土地上的抽象线条瞅了半天,才顿悟这应该是一种细犬,嗯,据说还是秦国的御用猎犬。
叫“二猃”是因为二猃还有一个早夭的阿姊,出生六个月就遭逢寒冻,一场伤寒高热后,没了。
夭折婴儿无法和家人葬在一起,连坟头都没有,章三老家给小孙子起二猃这个名字,是隐晦地把那位小女婴一起包括了。
听到稚唯的问话,韩信正困难地把米糕咽下去,二猃已经舔着嘴巴软绵绵道:“阿父抢肉,阿母抢酒。”说到这儿,小儿还皱巴起脸来,显然是回想起椒柏酒的味道,“大父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最后叹了口气。
稚唯被他小大人的姿态逗笑了,连韩信的神情都放柔许多,他无奈道:“他阿母和我阿母在一块,我就……”
稚唯顺手又塞给二猃一块米糕,对韩信未完的话表示听懂了。
分酒肉的地方闹哄哄的,不适合带着孩子去,信少年就被委托重任——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