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虽然在蒙恬看来,稚唯好像在阴阳怪气,但实话实说,她确实是忘记告诉秦始皇确实是无心之过,真不是有意的。
早前在斋宫的时候她就记挂着“彩色壁画或许有毒”这件事,然而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有太多事情陆续占据她的大脑……
今日是她第一次来秦始皇的寝宫前殿,又是为了劝谏对方取消肉刑,进殿的时候光忙着在打腹稿应对秦始皇可能提出的问题,哪有心思到处观望有没有壁画?
这种涉及到帝王安全的事稚唯也不可能随便说出口,住在太医官署的时候,她就是对着辛夷都再三缄默,就怕“天下无不透风的墙”,被人知道此事后拿去利用。
眼下如果不是就在秦始皇寝宫的殿门口,周围有再严密不过的护卫防守,如果碰到的不是蒙恬这个帝王心腹,稚唯恐怕也不会提这事,她宁愿再折返回去,多跑一趟,亲口告诉帝王。
至于她的“忘记”会不会惹怒秦始皇……
目送郎中令火急火燎得去觐见他亲爱的陛下,稚唯幽幽叹了口气,抱着空白折子一步三挪往回走。
无所谓了。
她刚才不就在秦始皇的忍耐值边缘大鹏展翅吗?
“有吗?”系统稀里糊涂得问,“没感觉秦始皇真生气了啊?他那不是想吓唬吓唬你吗?咦?这么说起来,在不涉及原则的时候,他的脾气还怪好咧!”
[……那是因为我口才好。]
稚唯面无表情道。
她相信执掌一国、开创帝制的秦始皇不是真正易怒之人,甚至观其人生经历,从某种程度上讲,秦始皇是一个非常能忍耐的人。
但,他是一个帝王。
更多时候,他外露出的怒火只是一种对外释放的信号,并非需要真被惹怒。
就好比刚才。
她和秦始皇在殿中的你问我答,看似是两个人的事,可偏殿里还有随侍的侍中、郎官、御史等人,负责协助帝王办公,并承担日后史官的工作,记录帝王的言行。
如果稚唯不能对“减肉刑”给出一个合格的论述——注意,“减肉刑”需要理由,作为女医官的她提减肉刑这件事也需要合理的借口——而秦始皇又没表露出不耐烦、生气、轻蔑等负面情绪,那明日朝臣们就会集体上奏。
参她多管闲事都算轻的了,更有可能是朝臣们趁机上述自己的政治理念——比如分封制。
那秦始皇能不看不理吗?
她区区一介不入流的女官都敢置喙大秦律法,而帝王还没有给予斥责,凭什么他们正儿l八经的三公九卿、列位臣子的意见,帝王就视而不见啊?!
就算是秦始皇也不能这么任性吧?那多令朝臣们寒心啊。
稚唯不会自贬她的价值和思想,否则不会有底气直接去找帝王劝谏。
但她还不至于头铁到一根筋就往上冲,完全不考虑世情、人心,非把自己沦为众矢之的才满意。
当然,此一时彼一时。
如果现在秦始皇发火把她叫回去臭骂一顿,或者关她个三天两夜,她就可以不用写奏章的话,稚唯保证她跑进殿惹怒秦始皇的速度比谁都快。
可这不是不行吗?
稚唯对此深表遗憾。
“你可别遗憾了。”系统吐槽道,“你还说什么打腹稿、深思熟虑呢,可刚才还不是直接就说出‘废除肉刑’的话了?拜托!阿唯,咱能不能别这么莽?”
[这叫点题。]
稚唯嘴硬道。
[一看你就没写过议论文,议论文开篇都要点题,那谏言当然也要直接切入重点啊,先声夺人懂不懂?]
系统想它如果是个人的话,恐怕现在会被这通歪理邪说气到吐血。
它调整音量,装作气若游丝道:“你悠着点,别搞成死谏就行。”
[呸呸呸!不吉利!]
稚唯皱皱鼻子,故作嫌弃。
然而回到太医官署,她眼珠咕噜一转,又开始戳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