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央嗤了一声,“绕去了平乐坊?”谢宸抿着唇,不敢再言,谢央打量起他的衣裳,叹了一声,“还特意沐浴更衣一番?”谢宸耳尖一红,转移话题道:“听说太子在查舅父?”他刚从益州归来,便得知太子在查林氏,还去找了舅舅,他心下不免担忧,不知太子是否起疑,因不敢说林氏,生怕触了兄长伤心事,便问了这一句。谢央看着他,目光很冷,说:“何人是舅父?”谢宸一凛,“李……”他看到谢央眉目一厉,不敢多言。“你记着,这京中,你唯一的亲人便是我谢央,京中唯有乌东谢氏。”谢央的声音冷得令人发颤,到最后,才缓声道:“而你我的舅父在乌东。”“是!”谢宸躬身道。他抬起眼,见谢央冷着眸子,放在膝上的手有些用力,致使发白。谢宸心下一叹,有的时候,他觉得这位兄长太过冷情,自从十五年前兄长到了乌东,真就将山阴谢氏彻底从他身上剜除,只剩下乌东谢家子。可他也明白,兄长这是避祸,也是为他们乌东谢家避祸,其实兄长他也是最至情之人。谢宸想到什么,抬起头同他道:“哦,对了,兄长,说起来,还有一事奇怪,我从益州回来,沿途路上,发现失踪女子甚多,大多在二八年华。”谢央放在膝上的手一紧,谢宸说:“这些女子不知……”他看了谢央的脸色,继续道:“是否会和当年金院一般?”不过一瞬,谢央松开手,面上无甚波澜,又听他道:“只是,除了女子,还有孩童失踪,倒是又有些不同。”谢央眉头一紧,只道:“你去查此事,看看是否有人偷运至京城。”“是。”谢宸应下此事,兄弟二人又说了些话,谢宸才踏着月色离去。只当屋子沉寂下来之时,谢央便弯了身子,低垂着头,看着自己泛白的双手。过了十五年,他们还在建另一个金院吗?射日李安乐得知燕娇撤了人,心中不免一松,倒不枉他装病,骗了郑善一场。自那日燕娇来寻他,他便不敢随意走动,又怕太子真的查到什么,遂装病引得郑善前来,以太子琴技不佳为由,让郑善去拜访谢央,为其作谱。郑善见他面容消瘦,以袖拭泪,“老师,您好生养病,无须为此事劳神啊。”李安乐冲他虚弱一笑,二人又说了会儿话,李安乐摆摆手,就让郑善走了。郑善自来对他这个老师言听计从,当下就去寻了谢央,这才有谢央制曲谱给了燕娇一事。李安乐轻易不会找谢央,若要寻他,只会通过一间琴室,但因有燕娇的人看着,李安乐只得通过此法。他望着庭外斑驳树影,不免一叹,他知以谢央的聪明才智,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果然,今日就不见了太子的那些人。他肩上披着一件外裳,此时将其脱下,叠放整齐,想到曾经那个孩童不过十岁年纪,举弓望日,脸上稚气未脱,却说着:“大丈夫可与日比长短乎?”说罢,一箭射出,直冲天际,最后远远钉在树桩之上,少年的手微微发颤,却是傲然一笑。他不是与日比长短,他是要与天比。可那样的少年,却再也未弯过弓,也未射过日。李安乐将头探出小窗,看雨打秋叶,竟是入秋了呢。他目光落在打湿的地上,那年谢府的血比这场雨流得还要多,也从那时,那少年便明白,世上最有用的是权力。李安乐伸出手,接住雨滴,任由其打湿指腹,他苍凉一笑,低声喃喃:“是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啊。”燕娇接连几日,眼睛都不大好,只得戴着眼纱去文华殿,卢清几人见了,只觉她这模样好玩儿,低头憋着笑。燕娇捏着拳头,气得瞪了卢清一眼,卢清不意她看过来,也不知怎的,被这眼看得一屁股坐到位子上,可他屁股火辣辣地疼,“嗷“地一声叫了起来。燕娇捂着耳朵,看他直起身子,揉着屁股,嘴角一抽,卢大人看着斯斯文文的,动起手来还真是不含糊。于是,这几日的文华殿,一众先生就见卢家子像个猴似的坐不住,而太子仗着眼睛疼天天睡觉,气得一个个吹胡子瞪眼睛。燕娇眼睛好得也快,也不能再以此为借口,又见几位先生被她气得好像又多了几道皱纹,心中颇为心虚,而魏北安他们因上次之事,回到家中也不好过,就是鲤鱼带的菜食都没有那么丰盛了。正好皇帝赏了东宫不少螃蟹,燕娇便拉着壶珠将这些“八爪”给酿了,好缓和一下文华殿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