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仿佛看见自己好不容易狠心筑起的冰山倾然欲倒,他费了大劲才忍住没有把她拉到怀里,只一本正经道:“把你做的那个梦再详细地跟我说一遍,记住,不要遗漏任何一个细节。”起先,他对瑟瑟的话半信半疑,这丫头自小精灵,蒙骗起人来眼都不眨,加之故事太过荒谬,他从未认真考虑过。只有当事情临到自己身上时,才知道厉害。他做了那梦,就算梦里画面断续漫漶,可就是有种无比真实的感觉,无道理可言,无据可依,只是身体与心最诚实的反应,一遍又一遍笃定地告诉他,那是他曾经经历过的人生,是刻在骨子里的悲欢。瑟瑟听他这样说,一懵,别扭地嘟嘴:“这个事情不是都过去了嘛,干什么又要听?”见沈昭不语,她勾住他的胳膊,甚是诚恳道:“阿姐最近仔细想了想,梦啊什么的做不得数,我是个好姑娘,怎么可能会干那种事呢?不如你就把这些事都忘了吧,就当我什么都没跟你说过。”沈昭平风静水地看向她,竟勾唇笑了笑,笑得格外虚浮:“阿姐,那个梦,我也做了。”瑟瑟:啥?她登时僵住,像是偷吃时抵赖不及,被逮了个正着的馋猫,几分心虚,几分怀疑的模样,僵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的梦……是什么样?”沈昭饱含深意地掠了她一眼,讥讽道:“还行,对得起你温瑟瑟大名。”瑟瑟静静地看他,蓦得,松开他的胳膊快速退回来,重新抱起茶瓯,道:“那你先说,你告诉我,你梦里是什么样。”沈昭敛着袍袖掠了她一眼,倒真如了她所愿,开始讲起自己的梦境。梦里诸多恩怨纠葛,在他的嘴里,只化作寥寥数语,措辞克制简练,只是内容太过惊心动魄,饶是沈昭的叙述再平淡,仍旧把瑟瑟说得愣住了。“……这也太……太……”瑟瑟只觉词穷,搜寻了许久,才衷心感叹:“太刺激了。”觑看到沈昭那难看至极的脸色,她倒吸了口凉气,抚着胸口,耷拉下脑袋,很是惭愧地喃喃道:“对不起,阿昭。”沈昭眉眼间甚是冷淡,道:“这恐怕不是一句对不起能解决的。”瑟瑟如被霜打了的茄子,颓然看向他:“那你想怎么样?”沈昭伏在案几上的手紧握成拳,绷得骨节凸起,森然发白,看得瑟瑟害怕极了,默默后移,用眼角余光为自己规划好了逃跑路线。谁知他杀意凛然地握着手,过了一会儿,自己松开了,神色依旧冷凝,可眼底映入烛光,看上去有少许的温度,他耐着性子看向瑟瑟,重复:“把你的梦再说一遍,能多详细便多详细。”瑟瑟不知沈昭为什么如此执念于这两个梦境,兴许是他察觉出了哪里不对——瑟瑟依言说得细之又细,等到说完了,她自己也察觉出些蹊跷来。虽然听上去两个梦境讲得是一回事,但其实很不同。瑟瑟的梦,宛如一出失了声音的皮影戏,十年光景匆匆而过,既模糊又破碎,只能依据画面猜出大致意思,唯一声音清晰的,便是沈昭在昭阳殿里质问她的那句话。而沈昭的梦,却只有那么几个片段,只十分详细清晰地讲了一件事——瑟瑟背着他偷人。除此之外,前无因,后无果。事实上,两人的梦都没有因果……只说了他们最后走到了那一步,没有说为什么,甚至没有说两人的结局是什么。若这是前生,所有的悲欢离合是两人共同经历的,可为什么入到梦里,却是如此的……别扭。瑟瑟见沈昭拧眉沉思,缄然不语,试探着抻出头,问:“你可是觉得哪里不对吗?”沈昭舒开眉间褶皱,摇了摇头:“说不上来。”他犹豫了少顷,道:“若这是我们的前生,不会止于此,我们还会再做梦的。”他抬眼看向瑟瑟,“若是再做梦,一定要跟我说。”瑟瑟轻轻点头,心里却在想:万一我梦见更香艳的场面,那可怎么说啊……沈昭却好似看穿了她那点小心思,冷绷着脸,道:“不管你在梦里穿没穿衣裳,穿了几件,房里有没有藏男人,藏得离你多近……”“好了,阿昭!”瑟瑟哀声恳求:“别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阿姐快要羞愧死了。”沈昭瞥了她一眼,道:“还有最后一件事。”“什么啊?”沈昭握住她的胳膊,把她拖到自己跟前,目光凉凉划过她的鬓侧、眉梢,最终落到了那双艳极媚极的漂亮眸子上。“我送你的《女诫》,得看。”瑟瑟在他怀里,举起小拳头,甚是诚恳地保证:“肯定倒背如流,背不过绝不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