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弟妹让表弟先回了招待所,说妯娌两个,要说点贴己的话。
她们躺在床上,弟妹道:“表嫂,说句老实话,这人活着就是活孩子呢。”
张淑芬以为是安慰她没了男人,只是讷讷的点头。
弟妹道:“不怕你笑话,我和建军结婚快二十年了,没有孩子,这日子过得是一点盼头都没有。”
她笑着,终于绕到了正题上:“如今你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过日子,也艰难,如果有缘分的话,过继给我一个。”
张淑芬有点愣神,道:“你的意思是——”
弟妹连忙道:“表嫂,你不愿意就当我没说过,我们早就想在外面抱个孩子养老,可是万一养个狼崽子,那不是遭罪么?我真的喜欢你这俩丫头的品行,是真的好。
张淑芬不能不心动。
那可是北京,他们都是正式工人,姑娘去了,说不定也能顶班进厂,从此之后就是北京人了。
最重要的是,杭寻在的时候,他们俩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以后她一个寡妇,真的不知道日子该怎么往下过。
第二天,张淑芬凑了肉票,买了两斤猪肉,给孩子们包白菜猪肉的饺子吃。
张淑芬对待吃方面,一向抠门,连杭建设都看直了眼睛,一口一个,吃得狼吞虎咽。
“你饿死鬼托生啊!”张淑芬一筷子打过去,骂道:“给你妹妹吃点!”
“我不吃。”
杭雅菲一口都没有动,只是看着杭攸宁,眼神不知是怜悯还是庆幸。
杭攸宁并没察觉出来,饺子好吃,肥嘟嘟的,一咬下去满口肉香,她吃得很香。
吃到第五个,她停了下来,偷偷地看看妈,又看看姐姐。
张淑芬一筷子打在她头上:“好好给我吃,什么毛病。”
这是杭攸宁打小的习惯,她总是很饿,所以吃到好吃的东西,就会忍不住藏一点,张淑芬总是暴跳如雷的在她枕头底下发现,吃了一半的柿饼,手纸包着炉果,干瘪的鸭梨。
杭攸宁揉揉头,不敢再藏,只说:“妈妈你吃吧,我不吃了。”
张淑芬又给她挟了一个,道:“吃吧,吃饱……好坐火车。”
毒蛇的影子在她笑容里时隐时现
杭攸宁手里的碗被她砸了,没砸好,只是豁了个口。
她这辈子没任性过,缺乏发脾气的经验,只是看着张淑芬,克制不住的抽噎着。
“砸,都他妈砸了,你也得走。”张淑芬看都没看她一眼,叮叮当当的收拾碗筷。
杭建设在一边劝:“那是北京,有天安门,多少人做梦都想去,再说了,你就去看看,实在不行再回来!”
杭攸宁推开他的手,有生之年第一次凶狠顶嘴:“那你怎么不去呢!”
“这什么话,我都多大了,另外我是……”他想说,他是杭家唯一的儿子,可是没好意思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