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彧一边跟上那辆车,一边给莲舟发消息:安全到家了?大约十分钟后,莲舟答道:到了,刚要休息。最后莲舟在青杏小区下了车,径直进去了。朦胧的不安从俞彧心里冒出了头,又被他按了回去。电影没有看成,俞彧开车回家,脑海各种各样零碎的信息像鱼,在刚退潮的海滩上乱跳,他开始意识到莲舟比他想象的要复杂,至少她撒谎的技巧很好。莲舟在李复青家里,他们正准备着晚上要带去母亲家的食材,莲舟已经联系好疗养院,今晚收拾好东西,明天就可以把母亲带过去。李复青从冰箱里拿出一条冻得直挺挺的鱼,一颗白菜心,一颗洋葱……一起塞到一个印着vangoghalive的米白色帆布袋子里。李复青问莲舟想吃什么菜,莲舟说都喜欢。莲舟享受这种有烟火气的情节,虽然对她来说每一帧都像演出来的。时间还早,李复青把袋子放在保鲜柜里,切开一个冻西瓜榨成汁,那西瓜选得不太好,两头的瓤是浅粉色的。两人依偎在沙发上喝果汁,看《猫和老鼠》,莲舟心想,《猫和老鼠》看完后应该看些什么?她有很多想看的喜剧,可以列出十来部。莲舟说:“今天我和俞彧见面了。”李复青说:“为什么?”莲舟的心好像在走钢丝,但她表现得很坦然:“今天早上我老板来我家,说是送礼物,其实就是想占我便宜,我实在没办法了,正好俞彧经过我家附近,他找我喝咖啡,我就让他到我家来把老板轰走了,所以,为了谢谢他,就请他吃了个饭……我可能得换份工作了,我想找份简单的工作,去培训机构做个辅导老师就不错。”李复青似乎对莲舟被骚扰的事情不以为意:“嗯。俞彧有和你说什么吗?”莲舟有些恼:“没什么,就随便聊了一下刘云江的案子。”李复青说:“你先别急着找工作,我们下个月搬家,换个城市住。”莲舟对搬家毫无准备,而李复青完全没有征求莲舟意见的意思,莲舟肚子的火一下蹭地烧了起来,她脱离了李复青的臂膀,坐直了:“怎么可能说走就走,我妈还在这里呢,她那个年纪,宁死都不会和我们走。”李复青收回原本让莲舟枕着的手:“我们必须走,这个城市的杀人案已经够多了。”莲舟涨红了脸:“你就不能不杀人?我不想走,要走你自己走。”李复青忽然掐住了莲舟的下巴,把她脸掰过来面对着他:“姜莲舟,你以为现在收手,就可以了脱身吗?我们两个只会一直逃亡,直到死。”莲舟的眼噙满泪水,她颤抖着说:“那你就杀了我。”“宝贝,我怎么舍得呢?”李复青松开手,抱住了莲舟,他轻轻咬着莲舟的肩膀,发出低低的呜咽声,片刻,又变成了嗤笑声。莲舟木然坐着,身体化成了一滩水,泼得遍地狼藉。是夜,莲舟、李复青和母亲坐在一起吃饭,饭后洗碗、聊天。天色刚刚暗下去,莲舟打开灯,倚在门边说:“疗养院里有很多老头老太太,你可以认识很多人,还有人陪你聊天。”母亲在咂青瓜汁,听见莲舟这么说,舔了一把上嘴唇,恨恨道:“你要送我去疗养院,你当然这么说,谁稀罕什么朋友啊。”李复青在一旁笑道:“妈,疗养院好多护工,把你当慈禧太后一样伺候着,每天又是按摩又是洗脚,多好啊。”母亲听得眉开眼笑,连忙问起来:“真的有按摩洗脚?”莲舟冷哼一声:“妈,我有言在先,你要是真以为自己是慈禧,对人家呼来喝去的,人家把你退回来,我可不管。”母亲不搭理莲舟,兀自和李复青聊天去了。莲舟独自到母亲房间收拾一起收拾物什,看见桌上放着莲浣的照片,房间里许多东西都蒙尘了,独这个相框干干净净,莲舟心里很不是滋味,比起当初的嫉恨,现在只剩下一点模糊的歉疚了。浮俞彧疑心自己得了疑心病。他一方面担心自己对莲舟的事情过于热心,一方面又怀疑莲舟有什么不能见光的秘密,于是控制不住地想接近她、接近真相。她像他见过的很多犯人:敏感,自我封闭,反复无常,但她又不像他们,她文静,中庸,善良,他记得有一次有一只蚊子停在莲舟的手臂上,他想帮她拍,而她挥挥手就把蚊子放跑了……“那是因为人家姑娘怕脏。”老吕撇着嘴,极其不屑地说。“那我为什么对她这么感兴趣?”俞彧在修天花板的吊扇,浑身是汗,速干的t恤像层皮肤紧贴在他块块分明的肌肉上,活色生香,可惜一旁坐着的是个比钢铁还直的老男人,老吕对这肉身并不动容,他一向觉得现在的男人普遍缺一点钢铁之气。老吕是俞彧的师傅,虽然只带了俞彧一年就退休了,但退休后他没少奴役俞彧。俞彧这少男怀春的心思让老吕觉得无聊、无趣,甚至还有点恼人:“你喜欢她呗,又没点自知之明,她咳嗽一声你就以为人家叫你脱衣服,她碰一下你的手,你就以为人家叫你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