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云结站在门口:“李复青?”没有人答应。她走进来,冷笑说:“真的啊?”莲舟回头看她,通红双眼泛着泪光。这泪光让龙云结有些吃惊,她做了个吃惊的表情,但很快就大笑起来:“你哭什么啊?”罂粟花莲舟迅速抹去挂在脸颊的两粒水珠,看向龙云结:“怎么处理?”龙云结眼神冷淡,解开她大衣的系带:“衣服扔了,直接埋后院,你要是不嫌麻烦,就把骨头剔出来另外扔。”莲舟垂手立在床边凝视李复青的脸,他好像只是睡着了。第二轮泪水来得毫无预兆,那不再是水珠,是能把整座城市淋成亚特兰蒂斯的汪洋大海,莲舟忽然双目失焦,像疾风中的旗帜般剧烈颤抖,她跪坐在地上,靠着床失声痛哭。她的悲伤来的莫名其妙,连她自己都没预料到。哭声戛然而止,莲舟徒张着嘴,她的声带被什么东西扣紧了,因为抽泣正喘上来的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那条鲈鱼垂死挣扎的样子忽然在脑海中清晰浮现,莲舟的灵魂飘出体外,看见龙云结一条腿斜靠床沿借力,把布带扯成两条直线,她浑身青筋暴起,脸色和莲舟一样涨得像要爆裂。“去死。”龙云结从牙缝里狠狠发出两个字。莲舟清晰地看到那座躯壳在变形,像冰激凌要融化,她伸手去扯龙云结,但手穿过了她的身体。此时李复青忽然从床上坐起来扑向龙云结,龙云结一脚踹开莲舟,后退两步从后腰抽出一把小刀。莲舟趴倒在地,李复青把她翻过来,伸手探她的气息。“你在干嘛?”李复青看向龙云结。“她想弄死你啊,问我在干嘛?”龙云结脱下外套甩到一旁,她腰间扣着一条皮带,皮带上挂着匕首。莲舟的灵魂重新回到身体里,她开始感觉到疼痛,张开嘴大口喘着气。龙云结抓起椅子甩向莲舟,被李复青挡开了,他冲上去和龙云结扭打在一起,混乱中龙云结挣脱出来,李复青胸口的衣服被割开一道血红的口子,他伸手捂住了。莲舟浑身无力,只看见龙云结扑向自己,一个冰凉的东西就顶在了脖颈动脉上。“我死了她也活不成,你看看是放我走还是让她死。”龙云结说。“你走吧。”李复青站到一旁,把门口让开。“不够。”龙云结说,“你自己给自己开个口子。”莲舟浑身瘫软,视线模糊,她看见李复青像一抹晕了水的墨迹,游移到桌边,一阵抽屉开合的声响之后,那道墨痕慢慢收缩成一滴墨点,染了点红,伏在书桌旁。“傻x。”龙云结扔下莲舟,小鹿般跳跃出去,不见了。莲舟倚着床坐了片刻,听见有人在叫她“姜莲舟”,接连几次吓泼出去的灵魂忽然倾倒回体内,莲舟慌忙爬过去。李复青捂在腹部的白毛巾已经变成红毛巾,他的脸色比刚才“死亡”时更惨白,莲舟手忙脚乱找到手机叫救护车,再回头看时李复青的手已经掉下去,红毛巾也掀开了。莲舟把毛巾重新按回去:“你饿吗?”李复青抬了抬眼皮看她,没吭声。“你现在是中毒不舒服,还是肚子不舒服?”莲舟带着哭腔问,她只做过一路送走的事,没有把走到半路的人拉回来的经验。“不能睡”是她从电视剧里学到的唯一贫瘠知识。李复青勉强笑了笑:“我没中毒。”莲舟松了半口气:“猜到了,那个药应该是过期了。”李复青伸出手想帮莲舟擦泪,但手伸到半空时又放了回去,大概是看见自己满手的血,怕弄脏她的脸。“不是过期。”李复青低声说,“我没喝。”莲舟愣住了,她用力眨眼挤掉眼泪,凑近看李复青的脸,他脸上那层白有莲舟粉底液的味道,脖颈上依然健在的泡沫细腻洁白,像他的剃须泡沫。李复青说:“下次下毒少放点,酒都变色了。”莲舟讪讪说:“少放点怕你死不了。”因为是深夜,救护车很快到了,莲舟抓了一件他的外套,开车跟在后面。一夜过去,病床上李复青还在沉睡,他眉头紧锁,反倒比清醒时看起来更紧张。莲舟眼袋乌青,抱着包坐在一旁发呆,一遍遍回忆昨夜发生的事:李复青毫不犹豫地把刀捅向自己,是因为他想救她,还是只因为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他那样的人会感到疼吗?龙云结到底是谁?那个身材扁平的女人像一阵冬天的风,幽幽吹过来,又溜回去,只留下一地毛骨悚然的鸡皮疙瘩。想到这里,莲舟对李复青的感激和怜爱消瘦几分,她伸手掐了他一下,他果然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