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网吧被盯了有一阵了,现在好了,歇业了,你们以后也不用琢磨了,走廊站着去,一会儿各班主任来领你们。”孙文杰让他们出去,却指了指站在夏蔚身边的男生,“你,留一下。”
夏蔚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
这是高一年级部,说明男生也是高一新生,只不过不知哪个班的。
他刚刚也挨了孙文杰的一巴掌,却没有任何反应和表情,依旧肩膀平直,挺拔地站着,甚至头都没有低一下。
初秋,天已经凉了,可他始终没穿外套,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白t,男生眼睫未垂,目光平淡投向办公室的窗外。
夏蔚想看看那里有什么,却一无所获。
窗外只有一片阴沉沉的天幕。
晦黯漫无边际,浓郁得化不开。
“夏蔚,你也想留啊?”
嘿嘿,夏蔚十分狗腿地点头哈腰,帮忙把办公室的门带上。
门缝关阖的前一瞬,落在她眼中的是男生手腕上的红绳,在这糟透了的一下午,是唯一的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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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学年共22个班,一千余人,要考学年前十五不是件容易事。夏蔚中考入学成绩虽然是全班第一,但在学年排第二十名,要往前冲一冲,还是有点挑战的。
夏蔚不是没想过,跟孙文杰耍个赖皮,油嘴滑舌再打个保证也就过了,没什么事。可这周末回到家,她发现外公已经找人把她房间的电脑修好了。
随手乱放的书也都归了位,显示器上面盖了遮尘的卡通花布,桌面整洁,她的小多肉也摆去了能晒到阳光的窗台,肥硕叶片擦拭过,闪闪发亮。
“夏夏,衣柜和床铺你自己收,我只帮你收了书桌,”外公说,“修电脑的师傅说你的鼠标不好用了,下周自己去买一个吧。”
夏蔚有些心虚,趁着外公在厨房做饭,她就靠着厨房隔断门小心翼翼探口风:“外公”
“别站这,做鱼,呛。”
夏蔚又往门口躲了躲:“外公,孙主任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
“嗯,打了。”
夏蔚嘴角一耷,完蛋。
外公是荣城一高的退休老教师,包括孙文杰在内,一高有许多回母校任职的老师都是外公从前的学生,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夏蔚有时觉得与有荣焉,有时又会觉得有苦难言。
就比如,孙文杰跟外公打电话时说的每一句话,对她的每一句批评,她都能够脑补出语气——
“夏蔚是个好孩子,我也算看着她长大的,哪哪都挺好,就是太皮了,小聪明一个抵四个,心思不放在学习上,那什么课外书啊,电脑游戏啊,该没收就没收吧”
“我问过她,她想学理科,可是高中理科您也知道,光靠聪明也是不够的,大家都在拼命,她这不进则退啊。”
“不不不,您腿不好,不用麻烦您来学校,我和夏蔚班主任也说过了,家长会您也不用来,咱们单线联系沟通一下孩子情况就行了。”
“诶诶,好,好,夏蔚现在住校了,您一个人住,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千万别见外。”
厨房在炖鱼,空气里有鲜辣味,外公问夏蔚还想吃什么?夏蔚喊了句:西红柿炒蛋!多放糖!
然后坐在床沿,望着书架发呆。
她的书架是所有人都羡慕的,一整面墙几乎都是漫画和小说。
夏蔚和爸爸妈妈的合照相框在书架正中的格子,最显眼的位置。
她从小被外公带大,看什么,玩什么,有什么兴趣爱好,从来不被干涉。外公的想法开明,他说,现在信息获取渠道这么多,捂眼睛是没用的。尤其是女孩子,要多“见”,才不会“怯”,见见世界,见见天地,这没什么不好。
外公极少极少说教她,她唯爱热血漫,外公甚至愿意陪她一起看,兴致还挺高,平日里对夏蔚几乎无要求,唯一一点就是,要做个纯粹的人。
纯粹的乐观,纯粹的勇敢,纯粹的善良,要不畏一切。
虽然这套价值观看上去已经快被社会淘汰,虽然极有可能“吃亏”。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