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图骗吞噬季风露的【真实未来】,将他取而代之。“要是被它得手了就麻烦大了。”我摇摇手中的捕捉器说。“真是恐怖。”柏莱评价道。他接过捕捉器,屈指弹了弹壁皿,容器里盘成一个蚊香的时间涤虫瑟瑟发抖,“这么恐怖的能力,果然只有灭绝了才会让人感到安心。”听到‘灭绝’两字,被我捉到的这条虫大概还比较年轻,都吓得炸毛了,细小的触手一下蓬松了起来,变成了条毛毛虫。我把收容器抢回来,丢进储物空间。以免柏莱来兴趣了,研究该怎么宰了这条时间涤虫。“发动上一次种族战争的人也是这么想的,”我给了他的腹部一脚,“宇宙这么大,对人类有威胁力的智慧生物数不胜数,要不你都去灭绝了吧?啊?你可真能啊!”“玩笑话而已,”柏莱象征性地在我面前服软,他吃痛地捂着肚子,朝我抱怨道,“很痛诶,冬!”“少来!踢没踢到你,我还不知道?”我戳穿他。柏莱也不尴尬,神情自若地松开捂肚皮的手,又问我,“这么恐怖的吞噬方式,为什么我们的教科书上没写过?”“你们教科书上选择的虫族内容是什么?”“有攻击性的虫的介绍,它们的弱点,它们的袭人事件之类的。”柏莱答道。“那难怪了,”我耸耸肩,“时间涤虫都不太聪明。百年以来,只有一条时间涤虫成功了。它们根本称不上是具有杀伤力的虫。”柏莱肉眼可见地震惊了,他看上去对此充满了不可思议。“这也太蠢了吧?”他说,“有这么作弊的能力,还只有一条虫成功了?”“对啊,”我没好气地戳了戳他的额头,“拜托,这很难理解吗?你也是人类诶,小莱。彻底的信任——这对人类来说根本不可能。”也对,柏莱想,要求一个人类的彻底的信任,比杀了这个人类要难太多了。“那——唯一成功的那条时间涤虫是什么情况?”柏莱接着问。为了给姚乐菜与季风露留够充足的相处空间,柏莱和姜冻冬特地远离了别墅,在庄园的后花园散步。他们正爬上一条斜斜的草坡,坡的两边种满了苹果树。似乎只是为了充当景观,红彤彤的果实落到地上了也没人去采摘。姜冻冬笑了笑,他一边低着头看路,一边和柏莱讲述那唯一一条成功寄生人类的时间涤虫,“那条时间涤虫不太聪明,寄生了一个误判为脑死亡的植物人。”他说,“将近三年的时间里,没有人能听见植物人的声音,也没有人想去倾听植物人的声音。被判定为基因等级大幅降低后,医护人员连他的精神核心甚至都不愿去查看。在第两千六百五十五次向外界呼救失败时,植物人心灰意冷,丧失了自救的想法。那是他第一次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柏莱注视着缓缓捡着苹果的姜冻冬。他微微张开双唇,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姜冻冬背对着他,挑选落在泥里的苹果。他伛偻着腰,穿着洗得发旧的毛衣,丝毫不掩饰岁月带来的老态。他一边捡一边感叹这些苹果真好,个头大,汁水足,再不捡起得浪费了。感叹完了,姜冻冬闲聊似的继续和柏莱说,“就是这个时候,一条不聪明的时间涤虫选中了他。它钻进他的精神世界,傻乎乎地扮演着他早亡的母亲,鼓励他,倾听他……可是这条虫不知道的是,植物人的母亲从来不会鼓励他们的儿子,也从来不会倾听他们的儿子。他们是比陌生人还要陌生人的关系。”“后来,植物人和这条虫成为了朋友。这条虫告诉植物人,时间涤虫从出生到死亡都只被局限于抽象的时间,它从没接触过物质世界,对人类的感官充满了好奇。”
“它想触摸声音,想听见味道,想尝试在物质世界活着是怎样的感觉。植物人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是,依靠记忆,植物人构建出一个能以假乱真的虚拟世界。他和虫在海边散步,在城市中坐云霄飞车,他们成为了很好的朋友。”柏莱双手环胸,靠到一棵苹果树上,安静地扮演着一个合格的倾听者。捡了满怀的苹果,姜冻冬站起身,扭了扭老腰,“有一天,植物人察觉到他的死期将至,于是他让时间涤虫离开,否则它会死在他的精神世界里。”他说。他抱着满满当当的苹果,走向柏莱。他小心翼翼地踩在柔软的泥土地上,柏莱伸手去扶他,他没拒绝,借力走了过来。离得越近,柏莱就越能嗅见苹果烂熟的甘甜味。姜冻冬接着说,“时间涤虫本来离开了,可死亡的前一刻,它又折回来了。它毫不犹豫地吃掉了植物人的精神核心,吃掉了属于那个人的【真实未来】。那是一条毫无意义的命理线:出生,成长,瘫痪在病床上,孤独死去。植物人的心拔凉拔凉,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被一条虫取而代之,即将晚节不保时,那条时间涤虫却自杀了。”“就像一场宇宙爆炸。它炸开了自己,它肚子里的那些不被选择的可能性全都涌了出来。它想要为植物人延续生命,为他编织一个能够取代【真实未来】的未来。今往后,植物人可以重新选择要拾起哪些曾错过的可能性,他可以重新选择要勾勒出怎样一条【真实未来】。”姜冻冬很平静地向他的养子告知这则故事的结局,“植物人睁开了眼。他意识到他拥有了崭新的未来,而它永远停留在了过去。”弹簧似的红色果皮“啪嗒——”一声落至地上,苹果削好了,故事讲完了。姜冻冬把光溜溜的果子递给柏莱。他们俩坐在草坡上,咔嚓咔嚓啃着熟得靡软的苹果。柏莱望向姜冻冬,“我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吗?”“是的,你是第一个,”姜冻冬嚼吧嚼吧着说,“也是唯一一个。”这个回答令柏莱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柏砚不知道?”“他不知道。”“你最好的朋友呢?”“你说莫亚蒂?他也不知道。”“你的心理医生呢——我是说,你的第二任丈夫呢?”“他当然不知道。”“那你的第三任丈夫呢?”“他更不可能知道。”“你的下属、战友们呢?”姜冻冬听着柏莱将他身边的每个人都细数了一遍,他无奈地放下苹果,瞟向他,再次重申,“只有你,真的只有你知道。现在只有你知道,未来也只有你知道。”“那为什么告诉我?”柏莱又说,带了些挪揄又得意的语气,“你不是一直当我是小孩子,不想告诉我太多你的过去吗?”姜冻冬也笑了,“我确实总把你当小孩子。但我也很清楚,未来是属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