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对峙,阵前的男子右手持长剑,坚定而孤勇地站在万军之前,冲在列阵的最前方,杀伐之气异常凌厉。
穆衍却怔愣在原地,印象中的青祈会从来都是一身飘逸的金色衣袍,她从来没见过他在战场上的模样,更没见他这么狼狈的样子:
他自马背上翻身滚落,长身玉立,但穿着的银甲早已经血迹斑斑,双膝也似乎血流如注,全靠左手撑着一柄铁戟站立。
眼看着面前不断地有人冲锋过来,又有人不断地倒下……
他用最后一分力气将铁戟刺入敌方将领的胸膛,敌人的血和他的血混在一起,再也分不清了。
说来奇怪,分明前一刻,穆衍还觉得霜寒的隆冬冷的刺骨,可现在,她竟然又觉得灼热,简直令人心焦。
她站在覆雪的崖壁上,鹅黄色的衣摆被刺骨的寒风吹得猎猎翻飞。
她自半山腰飞掠而下,几乎同时,玄远也落在了她的身边,他召出刀剑,术法绽出无数道寒芒,在空中轰然炸开,很快就劈出了一条路来。
穆衍身形一闪,直奔青祈会而去。
“青祈会!”法术变成的霜剑在空中闪着冷冷的寒光,一剑刺穿刚冲过来的士兵,覆着寒霜的刀刃再次抽出来时已被鲜血尽染。
紧接着,又毫无限制地从空中爆裂,化成无数道更小的锋芒,将围住他的士兵一一洞穿血肉。
做完这些,她才费力地抽出手,一把搀扶住青祈会的手臂,把他使劲往上拽。
然而,青祈会不停打滑的身体却用更重的力道将她拖得跪倒在地。
双膝磕在地上的那一刹那,她便感受到了粗粝的砂石和血泊正磨着她的双膝,但穆衍已经顾不得自己了。
她费力地直起身体,旁边的人全身的重量都搭在她的身上,沉甸甸地,穆衍已经不确定此刻的青祈会究竟还有没有意识了。
好在玄远终于冲到了他们身边,一一挡住刺来的兵刃。
穆衍终于腾出手来,此刻,青祈会脸色苍白,似有寒玉,不带一丝血气,显然已经失血过多,她颤着指尖去探他的鼻息。
一丝极其轻浅的吐息拂过她的指尖,青祈会仿若有所感应似的,双眼微颤,费力地扯出一丝缝隙,向穆衍望来。
然而,她却忽然一震。
这是一双轻佻的桃花眼,穆衍已见过多回,以往这双眼睛总是含笑地望着他,有时候是戏谑,有时候很洒脱,还有时候则会更温润几分。
却从来没有如今日这般陌生地望向她——如此漠然,又如此肃杀,如果说里面还有什么旁的情绪的话,那就是对眼前这场战事的浓浓执着。
除此之外,再无旁的任何东西!
穆衍有一点恍惚,只听玄远先一声喝道,“穆衍,这里太危险!先带少主走!”
她这才反应过来,将青祈会扶到玄远背上,自己则伸手拔剑。
出鞘的凤衍剑泛着刺骨的冷光,寒日的暖阳从云层里显现,阳光四射,她的剑芒却比太阳还要刺眼,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震倒了一大群人不顾死活冲上来的人。
她在前面开路,玄远背起青祈会跟在后面,他们保持着这个阵型一路从散乱的士兵中冲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震破天际的厮杀声被远远地抛在后面,周围已经渐渐变得人烟稀少,穆衍侧耳听着无声无息的寂静。
她心想,他们终于是远离战场了。
此时,玄远俯下身轻手轻脚地将青祈会平放在地上,他拍了拍青祈会的脸,“少主?”
然而,下一刻,他就立即被穆衍嫌弃地赶到了一边去。
穆衍俯下身查看着青祈会的伤势,淡淡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他身上的刀剑伤口或浅或深,最深的一道伤口延伸到背脊,虽然皮开肉绽,却终究只是些普通的皮外伤……
她忽然皱起眉,神情十分困惑,“我为何察觉不到他身上的法力?”
玄远蹙眉,也靠近了些,“我来看看?”
他的神识仔仔细细地自青祈会身上扫过,一遍又一遍地探寻,最后终于认命道,“我也察觉不到一丝法力。”
玄远皱了皱眉,“而且,这些伤都只是凡间兵刃造成的,少主怎么会被这种兵刃所伤?”
他简单地捏了一个诀,嘴里不停地念着一串咒语,青祈会身上的伤口便在瞬间愈合,连疤痕也没留下。
刚才情况紧急,他们谁也没有心思去注意这些,可是现在,这些疑问一个个蹿了出来,又找不到答案。
玄远话说得没错,造成这些伤口的既不是什么特殊的法器,也不是什么被赋了法力的兵刃,怎么可能伤到青家堂堂少主?
穆衍低头思索,又赫然间惊颤地抬起头来,只因她突然想起,从始至终,青祈会竟然没有使用任何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