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后来我遇到了裴景山,原因你也知道的吧?我连书都不念了,跟着裴景山回了家,也算是……有点下贱。但是我不后悔。我这段时间,应该也挺高兴的,如果没有裴景山,我早都不想活了。我、我曾经还想过,就一直呆在他身边吧,活到哪天算哪天。”
言和光絮絮叨叨说了那么一大堆,落在宁星阑耳朵里,却是越听越心惊。
宁星阑知道,言和光在叶璟禾刚刚去世的那段时间很沮丧,每天都在哭,甚至自杀都搞过很多回——都被他强行救回来了。
但是后来……他还以为没事了。
他真的以为没事了!
时间能冲淡一切,就算当初和叶璟禾关系再好,他现在也都释然了。
怎么能、怎么能有人越活越回去?
想到这里,宁星阑简直有点忍不住怪罪叶璟禾起来——死人为什么还要影响活人?叶璟禾一死了之了,言和光却还要那么痛苦。
而此时正在偷听的裴总,却仿佛猛然被人推了一下,一下子没站稳似的,好险被旁边察言观色的陈思给一把搀住,才没让这霸总摔到地上。
裴景山恍恍惚惚听着:还有这回事吗?
他曾经只知道言和光很喜欢他,但那时的裴总还处在人生最得意的时候,理所当然地没深究原因:喜欢我怎么了?我这么牛逼的人,全世界谁不喜欢我?
而直到现在,自负了一辈子的裴总才终于醍醐灌顶般清醒回来,有些恍惚地想:是啊,为什么啊?
他们说的话,难道还有隐情吗?
人生顺风顺水了一辈子的裴总瞬间感觉气血倒流,冲得他五脏六腑乱震,脑袋混沌。
他好不容易才跟自己的前半生握手言和,接受了过去自己的傻|逼,并坚定不移地找到了新的目标——言和光。
现在却发现,言和光另有原因。
他们不是一见钟情。
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他体内轰然崩塌了。他的坚信不疑在瞬间被瓦解。他像个笑话。
医疗室内,宁星阑感觉也没好到哪去。
他胸口快速地起起伏伏,语言功能好像已经缺失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言和光剖白了自己的心迹,眼泪此时大概也流干了,他用袖子随便揩了揩,就坐在病床上,眼睛一垂,状似个老僧自个儿入定去了。
他话已经说完,无论宁星阑答不答应他,他也没力气再说什么、做什么了。
就算、就算埋不到那座山上,他也会变成尘埃灰烬,大不了大时候求风吹一吹,给他刮回那边去。
天下偌大,他无处不可去了。
宁星阑自呕了半晌,血都要喷出来,一看言和光这个油盐不进的样子,终于肩膀一塌,好似在瞬间丧失了所有支撑的力气。
“我、我不知道你活得那么痛苦。”宁星阑声音很低,倏然一笑,显得非常突兀,“好吧,我同意了。”
如果生是痛苦,那么死就是解脱。
如果因为一个人的笃定,而三番五次的忽略他人的意志,让他人加重自己的痛苦,那岂不是和侩子手没有区别?
如果是别人,他狠心就是死活不点头,也没什么。
但这个人……是言和光啊。
他太知道言和光一路走来,有多痛苦了。
而他自诩为言和光“最好的朋友”,却对这种痛苦熟视无睹了那么多年,真是猪狗不如。
言和光闻言腾的一下,眼睛亮晶晶的。
宁星阑快速避开了那道视线,有些仓皇地站起来,就想往外走。
他知道,自己刚刚答应,只是以是一时被触动。
他又不是修行了多年的和尚,哪儿能说顿悟就顿悟?刚刚同意了,指不定下一秒就要反悔。
然他才走出几步,医疗室的门就被骤然推开了,裴景山大步走进来。
两人错身的时候,宁星阑就听见裴景山很低声地说了一句“意志不坚定的东西”。
他瞬间反应过来,裴景山偷听了他们说话,但是下一秒,就已经被眼疾手快的陈思给拽出了门,那助理还顺便把门给关上了。
不过宁星阑居然没反抗,被拖出门之后,还拍了拍陈思的手臂,意思自己并不会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