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你惹的祸,你是不是得罪刘绪虎了?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跟刘家过不去,不然咱老潭家在刘家峪村没好果子吃!老潭家都是老实巴交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就生出来你这么个刺头反骨?我早晚得被你气死,老潭家早晚得毁在你手里…”。
一家人正在院子里吵吵,村里的大喇叭突然刺啦刺啦的响起来,黄金凤正好借机让父女俩都消停消停,听听村委会又要说啥。
“咱简单的说个事儿,咱简单的说个事儿…”,村主任刘广发的老烟嗓从喇叭里传来,只停顿了一秒钟,他突然就开始破口大骂:“龟孙儿潭计文!你把村口水库边上那么好的一块地拿来种杨树苗!人刘老师家盖大棚挣钱你眼红是吧?杨树苗子根扎的深,不得拔了人家大棚里的肥力?你种了树苗卖钱也就罢了,还专门用拖拉机把树苗都轧断,你跟谁较真?对着谁示威?你在那块地里种树就是为了恶心人家是吧?拿着刀练头,你个败坏头!你个龟孙儿,平时不说你,是给你留面子…”。
刘广发劈头盖脸的一番骂,把潭雨翠全家人都给听懵了。
啥意思?以往就算在大喇叭里批评点啥,一般都是不点名不提姓,只就事论事。虽然刘广发是个大老粗农民,可像今天这么直接的爆粗口,还真是不多见。
”唉!真是破鼓万人捶!家里没个有本事的人,谁都能过来骂几句踩两脚!潭雨翠都是你惹的,你要是能老老实实回北京工作,他们敢这么欺负老潭家?日子没法过了,以后我还有什么脸出这个家门…”。
“潭计文,你给我听清楚了!”刘广发的声音再次从大喇叭里传出来,语气还是如刚才一般不客气:“给你三天时间!赶紧把地里的烂树苗刨干净!老实巴交的农民,玩儿的还怪花哨嘞,地里都给铺上花砖,你咋不在你家地里修个飞机场嘞?!都给我把树根起干净了!地就是地,不种庄稼你弄那些花花肠子干啥!限你三天,就给你三天的时间,赶紧刨干净,不然下星期一,我跟郑书记亲自到地头上看着你刨去!你给我记住日子,就三天!不刨了烂树苗子起了花砖,下星期一郑书记和我亲自去地头上看着你刨!”
刘广发骂完以后就干净利索的关了大喇叭,也没像平时那样播会儿音乐再重复一遍通知内容。刚才还被骂声充斥的村子,立马安静的有些诡异。
潭雨翠一时也没回过神来,可潭计文已经擦把脸起身去拿铁锨和镢头了。
“这狗屁日子还过个啥?那花砖是咱铺的吗?那不是刘老师家为了占咱家的地故意铺上的?轧断了咱家的树苗,少了一万块钱,这还都是我的错了?他们欺人太甚!太欺负人了…”。
潭计文压着嗓子不断小声的骂,抹把脸转头又将所有过错都算在潭雨翠身上,嫌她没跟刘绪虎好好处对象,嫌她没哄着刘绪虎,还得罪了他,不然潭家不能遭这么大的祸。
骂了几遍,他扛着农具就要往外走,潭雨翠突然喊住他。
“爸,你等等!树苗现在还不能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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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里轧断的树苗不能刨!”潭雨翠追上去,夺过潭计文肩膀上的镢头,语气坚定的又说了一遍:“树苗今天不能刨!”
潭计文急的瞪眼:“不刨留着?让村主任天天在大喇叭上骂?真让他们站地头上看着,咱再去刨?你们不要脸面我还要呢!我丢不起这人!”
他说完要上前抢回镢头,潭雨翠强压着火气跟他解释:“村主任今天这个广播有点不对劲!我觉得里面有猫腻儿!”
“不对劲?当然不对劲!骂了咱家,咱要是觉得对劲那才叫有毛病!”潭计文不耐烦的嚷嚷起来,指着潭雨翠:“把镢头给我!别逼着我动手!”
看他又上了脾气,潭雨林忙上来拉,和和气气的劝:“爸,你先听听姐怎么说,我也觉得刚才的广播有点奇怪,村主任啥时候在广播里点名骂过人?还反复说要和郑书记到地头上看着咱刨,他们啥时候这么闲了?天天在村里没见过刨地的?非得看咱刨?”
一样的事儿换成潭雨林来说,潭计文的态度就好了一些,他没再去跟潭雨翠抢镢头,瞪了她半晌把头扭向一旁。
潭雨翠松了口气,平复一下情绪又接着解释:“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咱家地的事儿可能要有着落了。咱这几天先稳住,好歹撑到下星期一看看情况再做决定!”
“真的?”潭雨林的眼睛先亮起来。
“少听她大白天的做美梦!想要回那块地,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潭雨翠带上东西去刘老师家说说好话!只要把刘绪虎哄高兴了,啥事儿都好办!”潭计文又开始敲打潭雨翠。
“爸,从今天开始,你就断了这个想法吧,我跟刘绪虎成不了,咱家和他家也不可能再和平相处!实话告诉你,我夜里把刘绪虎推进刘家林吓掉他半条命,估计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晾他这辈子也不敢再有娶我的想法…”。
潭雨翠的话还没说完,潭计文已经举着铁锨要往她身上拍,潭雨翠灵活的闪开,撒腿往院子里跑,潭计文举着铁锨在后边儿紧追不舍。
“我打死你个祸害!你是想断了老潭家的活路,你不想过宿净日子,我们还想呢!祸害,我今天不打断你的腿我就不是你爹!”潭计文一边追着潭雨翠打一遍骂:“你个祸害给我听好了,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必须去刘老师家道歉,你不看我的面儿,也要想想你弟弟和你妈妈,以后他们怎么在村子里过活?咱家本来就是外姓,你惹了刘绪虎,以后村子里谁还敢搭理咱?”
潭雨翠才不管他那套道理,一边飞快的躲,还顺手操起院子里的大苕帚跟他对打,潭计文越生气她就越高兴,还不忘给他泼凉水。
“我去道歉?我就算抓个千年老人参带着去他家赔不是,刘老师也不可能给笑脸。你那么宝贝潭雨林,人家也宝贝自己家的独苗孙子,我差点要了他孙子的命,你觉得他能不记仇?你趁早断了巴结求和的念想,咱家和他家算是结下了梁子!不过这也不能全怪我,谁让你们非撮合我我跟刘绪虎?是你们先惹我的…”。
潭计文听了她的话更生气了,铁锨实打实的朝潭雨翠身上拍,发着狠的骂。
潭雨翠才不管他那些难听的话,她躲过了潭计文的铁锨,最后喊潭雨林来帮忙,等潭计文被拉住了,她快速跑进房间插上门。
眼下可不是打架争辩的时候,如果下周一能刨了树苗顺便把地要回来,育地瓜芽的大棚就必须一鼓作气也盖起来,村里的干部都在也好做个见证。
这是难得的好机会,如果事情真朝她预料的方向发展,那么这次她收获的将不仅仅是一块地,很有可能会拉过来一个极有分量的同盟。
潭雨翠把放在购物车里很久的大棚预制件找里出来,跟老板好生商量先买下,万一到时候东西不合适还可以退回去。另外树苗子被毁,资金上依旧短了一块,她想来想去,也只能朝表妹王佳佳开口。
转眼就到了星期一,潭雨翠把农具、大棚杆件儿一并装进农用三轮车,弟弟潭雨林老早从邻村叫来五六个同学朋友帮忙,清一水的年轻小伙子。潭雨翠开着三轮车往村口走,心里激动的直颤抖,她希望自己的预想会变成现实。
车刚开到水库边,潭雨翠远远的就望见自家地头上围了一群人。刘传刚、刘绪虎、刘绪银都在,还有个脸生穿制服的,路边儿上还停了辆某单位的公用车辆。
瞧见这阵势,潭雨翠悬着的心突然落了地,看来不光她听出了上周四大喇叭里那通广播里的猫腻儿,刘传刚也想到了。
虽然对方在人数上明显胜出,可潭雨翠一点也不怕,她甚至很兴奋,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很兴奋。
把三轮车停在自家地头上,潭雨翠下了车,旁若无人的指挥着一众小伙子往下搬东西,对面阵营里的人发出阵阵怪笑。